吹得密密麻麻的尸体轻轻摇晃。这么轻,大概血肉都被吸收了。
裴沐古怪地看着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在动手之前就把自己人全杀了的敌人。”
“你懂什么”女人的表情猛地波动了一下,“这些人,这些人通通该死他们该死,姜月章该死,世上所有男人都该死”
裴沐摇了摇头“我不是来这里同你争论的。我要的东西在哪里”
女人收敛了她的愤怒,尽管她已经用手指在树木表面抓出几道发黑的痕迹。
她再伸手望树上一探,半颗散发着淡彩光芒的神木之心便出现在她手中。
“我知道自己赢不过你。”女人出乎意料地直白,眼中的怨恨也没有丝毫隐藏,“神木之心,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亲眼看见你做出选择。”
“选择”裴沐思索片刻,“选择让你怎么死这,似乎不大好意思。”
女人“”
“少废话”她厉声道,“将仙花种子拿出来,我要看看看看姜月章唯一重视的人,如何流血而亡”
种子
隔着重重死亡的影子,裴沐端详着女人怨毒的脸。她敲敲青藤杖顶端;一粒外表普通的种子从玉石中飞出,落入她的掌心。
“原来这种子是你给的是你同朱雀有联系”
女人想说什么,却忽然弯腰咳嗽;大片暗红的血液洒落在地,被土地迅速吸收。沉沉的祭司衣袍也遮掩不住她突出的脊椎骨。
这俨然是个命不久矣、怨毒又绝望的人。
这种人最危险,因为他们不被灾难打倒,反而将灾难当作养料,最后必然焚向他们憎恨的对象,也不会犹豫焚尽无辜。
“朱雀祭司是少有的好人。”女人慢慢直起腰,哑声说了一句,“裴沐,我算到了你我知道你也是女人。”
“像你这样巫力深厚,还足够聪明、足够幸运到能扮作男人的女人最可恶”
她眼神如针,往裴沐刺来。
“我和两位姊妹,空有卜算天赋而没有巫力护身,只能任人欺负,被凌虐,被当个稀奇又不祥的玩意儿随意玩弄而你,想必和那些男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我们这种人受苦”
“选吧”她说,“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究竟愿不愿意为了姜月章而流干自己的血不管哪一个选择我都感到快慰”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仿佛透过自己的语言,已然见到了那尚未发生的未来情景。
裴沐静静听她说完。或说,听她发泄完。
她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当上无怀部的祭司的,也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女人刚才杀死了无数人,形容凄厉怨毒又可悲,可她心中喷薄的愤怒与怨恨,竟只能在死前朝敌人倾诉。
这应当是一种倾诉。
“我为你和你的姊妹感到难过。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任你摆弄。”
裴沐压住体内的阵痛,面上平静如稳定的云层。她抬手一抛,青藤杖便自行飞出;只轻轻一绕,淡蓝清风就切断银丝网。
砰砰砰
枯骨跌落,丝线断裂。
女人抱着神木之心,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你,你怎么会咳咳咳”
她慌乱后退,又咳嗽不已,而且因为慌乱而咳得更厉害,连惨白的面色都变为一片潮红。
“你还是太小看我,也太小看姜月章了。妄想凭借这些阻拦我们,无异于用羽毛迎击狂风。”
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成了山顶唯一的响动。
裴沐走到她面前,蹲下来。
女人掩着唇,惨淡一笑“我不行,我还是不行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行”
她的年岁不算很大,至少从骨相看,绝不超过二十八岁。但若看她干枯的肌肤、裂开又愈合的伤疤、一条条的皱纹,恍然又会觉得这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
“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但我绝不会主动把东西给你”
女人闭上眼,等待着死亡,或许还有死亡前的折磨的降临。她对这些祭司的手段太熟悉了,熟悉到连恐惧都麻木了。
然而
温暖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的头上。
女人迟钝了片刻,愣愣地睁开眼。眼前除了无尽的夜色和层叠的枯骨,便是这位扶桑祭司的面容。
“你耗尽心血窥探天机,本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忽然才注意到,原来这个人的容貌很漂亮,也很特别好似凌厉锋刃上开了一朵柔美的鲜花。
她说“我送你去个清净无人、安全舒适的地方吧。我并不了解你的遭遇,但至少我能帮你安心地渡过最后的时间。”
“什么,你”
女人真正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从未见过,有哪个祭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样怜惜又平和的微笑。
她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混浊的眼珠微微颤抖着,用凶狠掩去了迷茫。她让自己咬牙切齿、沉浸在仇恨中;她死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