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2 / 4)

碎玉投珠 北南 8020 字 11个月前

起来。“师父,你怎么出那么多汗”他莫名发慌,抬手擦拭梁鹤乘的面颊,再往棉袄里伸,秋衣都被汗塌透了。

他问“师父,热吗”

梁鹤乘却说“我冷呀”

“师父,你是不是难受快躺下”他喊,下床去拧毛巾。

梁鹤乘僵硬地靠住床头,往桌上放那半碗鸡汤,可桌沿飘飘渺渺的,定不住,拿不准,叫他费了好大力气。纪慎语刚倒上一盆热水,这时里间“啪”的一声有东西碎了。

那小碗终究是没搁到桌上,碎裂成残片溅了一地,梁鹤乘歪着枯朽身子,已经两目翻白晕厥半死。纪慎语吓坏了,掐人中,摸脉门,这儿没电话,他只得费力背上梁鹤乘朝外跑。

这条不算长的巷子来往多次,这回却觉得没有尽头一般,他背着半路认下的师父,揣着他们老少攒的积蓄。打车赶到医院,大夫接下抢救,他靠边出溜到地上。

护士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纪慎语说“我是。”

他签了字,办了住院手续,忙完重新出溜到地上。他的衣物总是干干净净,吃饭不吧唧嘴,房间每日打扫他这样体面,此时却不顾姿态地就地发愣。

梁鹤乘有肺癌,他遇见对方那天就知道。

那绝症药石无灵,拖着等死,他也明白。

纪慎语什么都清楚,更清楚迟早有为老头送终的一日。可是他仍觉得突然,觉得太早,大过年的,许多老人冬天辞世,他本幻想梁鹤乘能熬过。

那冰凉的一方瓷砖被他坐热,他想让最信赖的丁汉白陪他,却又不敢走开。来了个出车祸的,又走了个打架受伤的,终于,梁鹤乘被推了出来。

纪慎语松口气,在病房扶着床沿儿端详,半晌将手伸进被窝,偷偷摸梁鹤乘的六指儿。老头没醒,踏实的睡态仿佛不曾患病。

大夫来一趟,要跟家属谈谈患者病情。

纪慎语问“大夫,情况比较坏,是么”

见大夫默认,他便推辞“我之后去办公室找您,先等等。”他忽生怯懦,没胆量独自知晓,拜托护士照看后便急忙离开医院。

古玩市场人声鼎沸,纪慎语下车后钻进去,人来人往看得他眼花缭乱。“师哥,师哥”他喊,周围的人打量他,可声儿传不远。

丁汉白正看一孤品洋货,留学时见得多,不稀罕,这会儿又觉得宝贝。张斯年蹲在一旁,说“我奶奶以前有对香薰瓶,镀金的天鹅手柄,和这个差不多。”

丁汉白猜测这人祖上不单是富,应该是官老爷家,问“东西后来去哪儿了”

张斯年说“给我姑姑了,她那什么的时候举家去了台湾,再也没了联系。”

他们俩没自觉,堵着人家的摊位闲聊,被人撵才起身。丁汉白抱着那幅终南纪游图,遥遥听见有人叫他,凝神竖耳,竟觉得是纪慎语在呼唤。

可真是情种着了魔,分开半天就能产生幻听,他摇头暗笑,嫌自己没出息。再一转身,于百人闹市看见最要紧的那位,立刻将画朝张斯年一扔,撒腿便朝前跑去。

纪慎语嗓子冒烟儿,崩溃之际被奔袭而来的丁汉白一把捉住。“你怎么来了,逛逛”丁汉白笑意疏懒,然而发觉纪慎语表情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纪慎语急道“梁师父晕倒住院了。”

这一老二少没多废话,直直冲着医院去,张斯年望着车外风景纳闷儿,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车他去看那老东西干吗

如此到了医院,梁鹤乘已经醒来,虚弱不堪,这一口气与下一口气似乎衔接不上。“师父,你怎么样”纪慎语凑近,听梁鹤乘嗫嚅。

梁鹤乘说,没事儿,除夕还能吃一盘饺子。

两个小的一左一右守在床边,张斯年在床尾踱步,从进门便一声未吭。许久,丁汉白说“师父,你转悠得我头晕,停会儿吧。”

张斯年略显尴尬“我在这儿干吗我回家睡午觉去”掉头就走,病床上一阵咳嗽,一下接一下,像被黑白无常掐了脖子,“咳咳咳,肺管子都叫你咳出来了”

梁鹤乘佝偻着,顺势靠住床头“将死之人的咳嗽声,我偏给你添添晦气。”

张斯年又折返“你说你造那么多物件儿有什么用吃上山珍海味了,还是开上凯迪拉克了六十出头病得像耄耋老朽,为什么不早点治”

治也治不好,其实大家都知道,但好歹多活一天算一天。

又是沉默,纪慎语倒杯热水,削一个苹果,让这两位师父消磨。他朝丁汉白眨眨眼,准备去找大夫听医嘱。梁鹤乘拦他“把大夫叫来,我也听听情况。”

纪慎语说“哪有什么情况,你就是没休息好,别劳烦大夫了。”

梁鹤乘无奈地笑,徒弟来了,他吊着精神见人,徒弟不来,他恨不得时时仰在床上。天明起不来,天黑睡不着,他那臃肿哪怨棉袄厚重,是他的瘤子一再恶化,撑得枯干肚皮都胀大起来。

丁汉白和纪慎语都不去叫大夫,就那样低头装死。许久,张斯年看不过去,叹口气“我去叫,藏着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