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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怔住了,一时给不出个确切回答,只问“你想阿娘改嫁吗”
棣哥儿眨眨眼“这是阿娘的事,为什么问我想不想呢”
是啊。
这是她的事。
改不改嫁,都该遵循她自己的心。
好险,差点掉进了王氏的陷阱。
沈玉娇抬手,捧着棣哥儿的小脸“这个事,阿娘还没想好,现下没法回答你。”
棣哥儿道“那不急,阿娘慢慢想。”
说着,他也抬起小手,慢慢抚过沈玉娇的眉心“阿娘别皱眉,孩儿不想你不高兴。”
“好,不皱眉了。”
沈玉娇道,“等阿娘想清楚了,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
因着棣哥儿这一问,沈玉娇这日失眠到半夜。
这才回来第一日,王氏就与棣哥儿说这些。
虽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但长辈对孩子的话术不外乎那一套,譬如“你阿娘不要你了”、“你阿娘要和其他男人跑了”、“你以后没爹又没娘了很可怜的”。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种话
沈玉娇唇瓣紧抿了抿,胸口一阵发闷。
但棣哥儿今日这一问,的确将她问懵了。
不是那种生气的、愤怒的、觉着荒谬的懵,而是叫她茫然、迟疑、难以抉择的懵。
倘若她是那等贞洁烈女,定会毫不犹豫地否认“怎么会,我绝不改嫁。我会为你爹爹守一辈子,将你好好养大,等你中进士,娶媳妇、儿孙满堂,我这一生便也圆满了。”
这是大多数高门寡妇的选择。
千千万万个王氏,用一生的坚守,化作节妇册上一个个美名,一座座高高耸立的牌坊。
世人赞叹牌坊的高大,无人窥见牌坊后那一个个有血有肉、会悲会喜的女人。
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沈玉娇原以为已经被磨灭了,如今才发现,只是被美好温情的岁月暂时掩住了。
如今棣哥儿一句问,又将她深埋心底的那些离经叛道的“糊涂”想法都勾出来了。
改嫁么
还是待在裴氏,安分守寡,将稚子养大成人
脑中一会儿想到王氏那双怨毒刻薄的眼,一会儿想到棣哥儿天真的脸,还有裴瑕那封放妻书,与谢无陵分别时他那炽热坚定的笑
诸般种种,如一团理不清剪不断的麻,弄得她心烦意乱。
最后身体扛不住困意,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沈玉娇望着窗外明媚的春日阳光,眸光清明。
孩子都说了,不急,慢慢想。
她个当娘的,怎活得还不如一个孩子通透
何况当务之急,是眼前一堆琐事,至于其他,搁后再想吧。
沈玉娇在闻喜忙于正式丧仪时,
谢无陵在长安城得了武安侯的爵位。
除此之外,淳庆帝要给他赐婚,将皇后的妹妹嫁给他。
被他拒了。
淳庆帝又给他赐一处好府邸。
谢无陵挥挥手,也拒了“臣此番来长安,除了送捷报,便是来领去岁陛下应诺的两成息。事情办完,臣也要回燕北了。”
“不过陛下若真的想赏赐臣,大可将那府邸折价换成银钱,叫臣带回燕北另置套好宅子。”
这话将淳庆帝逗笑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他很是看不上谢无陵这种油腔滑调的无赖性子。
如今接触多了,渐渐发觉这人也挺有意思,有什么说什么,待在一块儿很放松,有种接地气的踏实。
不像裴守真,像高高山巅一片冷月,山涧溪流一阵清风,雅则雅矣,但找不着,摸不透,猜着累。
唉,裴守真。
想到裴瑕,淳庆帝心下叹息,虽说先前有些不快,可人真的死了,又觉着可惜。
不过这样死了,也算全了他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臣美名
不然淳庆帝也拿不准,日后君臣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是否反目成仇,刀戈相向。
有了去岁克扣军费的前车之鉴,这一回淳庆帝再不敢欠燕北一毫铜板。
三月底,春税银子从各州府送到长安,还没在户部衙门焐热,就成箱成箱送上燕北的马车。
核算完利钱,谢无陵去紫宸殿与淳庆帝辞行。
淳庆帝说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话。
谢无陵低着头,耐着性子听了。
待淳庆帝客套道“想来谢爱卿急着回燕州,那朕便也不多留了。”
谢无陵掀起眼皮“陛下就这样让臣走了也不办个宫宴送一送”
淳庆帝微怔。
臣子追着皇帝开践行宴,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可这话从谢无陵嘴里说出来,竟还挺合理。
毕竟这人一向胆子大、又不要脸。
“办,肯定要办个宴送一送。”淳庆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