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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瑕殉国的消息来的突然。
如今裴府就剩沈玉娇这么一位女主子,哪怕母亲和阿嫂能搭把手,但她们终究是他府的女主人,大多事还得靠沈玉娇自己撑起来。
送走谢无陵后,她收拾眼泪,打起精神,吩咐府中下人置办丧仪,并往长安亲友、往来同僚府上报丧。除此之外,还得忙着收拾箱笼,往闻喜送信。
沈玉娇忙得陀螺般不停,直到夜深人静,方才有空喘息,将那封放妻书拿出来,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读第一遍时,还是会落泪。
且没有旁人,眼泪可以落得更加肆无忌惮,悲恸亦可不必顾忌。
沈玉娇盯着那些清隽墨字,忍不住去想,裴瑕写下这封信的场景。
燕州雪夜,子时客舍。
也如此刻一样万籁俱寂的夜,他独坐灯下,提笔落墨。
字字句句,情深意长,却又无情残忍。
他是如何想的呢
他说,“和离一事,绝无可能,除非我死。”
恐连累爱妻,遂作此放妻书。
他说,“玉娘,你我夫妻一体,不必客气。”
本以为能两体一心,白头偕老。
他说,“玉娘,忘了他。”
勿以吾为念,忘却前尘,另觅良缘。
他说,“裴守真的心在你手中了,它不比旁人的差,真的。”
吾亦将反思己过,修正不足,以求来世再得良缘。
裴瑕裴守真。
夫妻七载,好似直至今日,她才了解到真正的那个他。
泪水不觉模糊视线,直到哭累了,沈玉娇才拖着疲惫身躯走到床边。
从她晕倒那日,棣哥儿就被李氏带回沈府住着,裴瑕离世的消息那孩子尚且不知。
沈玉娇也不知该如何和孩子说,总之,能拖几日算几日,起码等她这当母亲的先收拾好情绪。
阖上沉重眼皮时,她想,守真阿兄,入梦来吧。
起码让她与他好好道个别。
哪怕是在梦里。
可他却太吝啬,再不肯来。
一夜无梦到天明。
再次醒来,沈玉娇走到镜前。
镜中人满脸憔悴,双眼红肿。
这副模样莫说是白蘋她们,她自己都吓一跳。
阖府的下人们也都难掩哀色,白蘋秋露两个婢子私下也都偷偷哭过,这丧讯传到在外养老的乔嬷嬷和已经嫁为人妇的夏萤、冬絮耳朵里,也都红着眼眶前来探望一番,暂按不表。
总之现下,沈玉娇道“去煮个鸡蛋,滚一滚会好些。”
秋露应声去了,白蘋拿着牙篦替沈玉娇梳发,有心安慰,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毕竟娘子与郎君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鹣鲽情深,而今,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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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这些奴婢都觉得惋惜,何况娘子是亲历者,只会比她们更难过。
梳头的牙篦忽的停了下。
沈玉娇从铜镜中撩起眼皮“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蘋摇头,手中也继续梳着。
沈玉娇偏了偏头,看她。
白蘋在她平静明澈的眸光下,垂着眼嗫喏“瞧见了一根白发。”
沈玉娇噢了声“就这点事,帮我拔了吧。”
白蘋咬咬唇“那您忍着点。”
沈玉娇笑笑“拔根头发而已,又不是挨一刀。”
头皮很快传来轻轻一下刺痛。
那根白发递到了沈玉娇眼前,她接过,在指尖捻了捻,轻轻呢喃“竟有白发了。”
白蘋没敢说,昨日梳头都还没有。
沈玉娇盯着那根白发,却想到了去年,她也曾替裴瑕拔了根白发。
而今,她也长了白发。
看来他们真的都不再年轻了呢。
棣哥儿五岁的生辰,过得很简单。
沈玉娇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又领着他到了裴瑕的书房,站在那个箱笼前,与他说了死讯。
棣哥儿生来聪慧,这几日在外祖家虽被瞒着,但也从大人们待他的小心翼翼,以及闪躲的眼神里瞧出端倪。
及至今日见着一袭黑裙的阿娘红着双眼,他也明白过来。
“爹爹与太祖母一样,去了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吗”棣哥儿问。
沈玉娇颔首“是。”
棣哥儿“那他还会回来吗”
沈玉娇默了默,道“应当不会了。”
棣哥儿也沉默了,小小的脑袋低下,盯着地上的脚尖。
半晌,他低低道“可我想他了怎么办”
沈玉娇本以为眼泪已流干了,听到这话,鼻尖又是一酸。
她将棣哥儿拥入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脸蛋“若是想他了,就就给他写信吧。”
棣哥儿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