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越说越气,她膝下就得二子,是以一直将两位小姑子家的女孩儿当做亲女般疼爱,如今见小姑子家落了难,王氏就敢这样害人,她忍不住拍桌,咬牙“去年你大表兄去裴府,回来还与我们说裴家厚道,将丧仪办得隆重不说,还开设粥棚给你积攒福荫,我呸她是做了亏心事,给自己攒阴德吧”
宋氏骂得凶,一旁的李老太太糊里糊涂,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忙去搂沈玉娇“娇娇快来我这,不怕不怕,外祖母在,没人能将你带走”
沈玉娇哭笑不得,心间又泛滥酸涩,抱住李老太太的胳膊“外祖母,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今儿就陪您一整日”
安抚好了老太太,她朝宋氏抬眼,放轻嗓音“舅母,这事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不是好好的么。”
宋氏也怕再吓着自家婆母,敛了嗓门,上下打量沈玉娇一番,见她肚子鼓隆隆的,再过不久便要生了。那王氏虽不像话,但裴守真起码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哪有十全十美的婚事,这世上夫妻,大都凑合着,得过且过。
长长叹了口气,她对这事做了总结“如今分府别居,互不见面,也算落个清静自在了。”
沈玉娇颔首“是了,我也是这般想的。”
凡事有两面,她有时也想,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也许她还要与王氏同在一个屋檐下,虚与委蛇几十年,那又何尝不算一种煎熬折磨
见气氛有些凝重了,宋氏忙转了话茬,问起沈玉娇的肚子“可寻好了稳婆”
沈玉娇笑道“还早呢,再过两月再寻也不迟。”
“不早了。女子生产可是过鬼门关的大事,尤其你还是头胎,更得慎重。本来这事该是你婆母和你母亲操心的,可她们俩”宋氏摇摇头,不提也罢,只道“这几日,我帮你寻一寻,等寻到合适的,叫去你府上给你请个安,你见一见。”
“就知道舅母疼我。”沈玉娇双眸
弯起,语气里也是掩不住的亲昵。
宋氏看着这从小瞧着长大的小娘子,心尖儿都软了“你母亲不在,我这做舅母的可不得多看顾你几分。”
提到小姑子,宋氏眼底也浮起一阵惆怅“也不知你母亲在岭南那边怎么样了”
沈玉娇“舅母未与那边通信么”
“你舅父托人往岭南那边送过两回书信,但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宋氏忧愁嗟叹。
沈玉娇错愕,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家书的事与宋氏说了。
宋氏听罢,既惊又喜,末了感叹“论人脉关系,还得是裴家。你外祖父和你舅父唉,不提也罢。”
一家子书生,只知读书做文章,空有个清流美名,真要办点什么事,哪哪都办不成。
沈玉娇也知外祖父家的情况,太平时期需要文人锦上添花,时局动乱时,文人与百姓一样,都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河东裴氏根基深厚,为官做宰者不胜枚举,沈李两家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一个裴氏的力量。
“有守真背后打点,你父母兄嫂在岭南,应当会好过一些。”宋氏看向沈玉娇,欣慰笑道“你这郎君真是不错,生得那样俊美,文能作诗赋国策,武能阵前运筹帷幄,回到家中还对你这般体贴细心,难怪长安城的小娘子们都羡慕你呢。”
沈玉娇赧然,并未否认。
余光瞥见李老太太浑浑噩噩的模样,她勉力扯出一抹笑“郎君还答应我,等大军班师回朝,陛下论功行赏,他将用军功替我父兄换个翻案的机会。只盼着能顺利洗净冤屈,家人能早日归来,一家团聚”
话音未落,就见上一刻还挂着笑意的宋氏霎时僵凝脸色,双眉紧拧地盯着沈玉娇“军功换翻案不不不,这绝不成”
“重审那桩案子不成不成”
前院书房里,听到裴瑕问及沈家旧案,李从鹤和李集父子也变了脸色。
裴瑕执杯的长指顿住,徐徐抬眼“为何”
李从鹤和李集对视一眼,瞥向下首的两位李家儿郎“大郎、二郎,去厨房问问午饭准备得如何。”
李二郎疑惑“这点小事让下人问便是诶,大哥你踢我作甚”
李大郎“”
忍着对蠢弟弟翻白眼的冲动,他站起身,朝上座的长辈躬身“祖父、父亲,我们先退下。”
又朝裴瑕一挹礼,便拽着李二郎离开。
书房门从外关上,静谧室内唯余茶香袅袅。
裴瑕见李家父子支开小辈,也放下茶盏,端正坐姿“不知二位尊长有何赐教,晚辈洗耳恭听。”
李家父子沉默一阵,李从鹤道“你来说吧。”
“是。”李集颔首,再看向裴瑕,容色肃正“守真,你有为你岳父翻案的孝心,我们深感欣慰。只是这桩贪渎案,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才来长安,虽有淮南平叛的功
绩,却未正式授官入仕。且朝堂水深,你根基尚浅,此时贸然提出替沈家翻案,实在是不妥。”
裴瑕察言观色,也肃了神色“听闻外祖父与舅父去岁为这案子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