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说笑一阵,云黛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她连着两晚都没睡好,也就只能在车上补觉。
马车平稳地朝前行驶。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得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声传来。
云黛睡得迷迷瞪瞪,思绪混沌,没有睁开眼,只迷迷糊糊地问了声,“是落雨了么”
四下静悄悄的,并没人回她。
她只当纱君也睡着了,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可渐渐地,她意识到有些不太对。
噼里啪啦的声响还在继续,应当是雨水落在车顶和车壁上的声音,但马车却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往前走。
思绪逐渐变得清醒,云黛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旁并无纱君的身影。
她心头诧异,再看马车停在原地,忙扬声喊了两下,“纱君,纱君”
外头仍旧静谧无声,没有纱君的回应,没有马夫和张婶子的回应,只有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愈发显出这静谧的诡异。
云黛坐在车里,心头打起鼓来。
无数不好的念头涌上脑中,虽然她极力在心里安慰自己,下雨了马夫和张婶子要停车去拿蓑衣蓑帽换上,纱君应是下去给他们帮忙了,自己没必要疑神疑鬼,但她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一时间,甚至连伸手去掀开车帘的勇气都没有。
又一阵踌躇后,云黛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伸向那车帘。
就在她的手快要靠进那车帘时,外头响起纱君的唤声,“姑娘。”
云黛听到纱君的声音,心头一喜,同时松了口气,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这下连掀帘的动作都变得干脆多了,放松的语气里不免透着一丝抱怨,“方才唤你怎么都不”
剩下的话陡然被扼住嗓子眼里,云黛的脸陡然褪了血色。
靛蓝色帘子一角捏在手中,马车就停在雨水涟涟的官道中央,既是傍晚又下着雨,晦暗的光线下雨水氤氲出湿漉漉的雾气,在那灰蒙蒙的雨雾里,车外站着两人
脖子上架着一柄匕首吓得唇齿发白的纱君,还有那一袭玄色蟒纹锦袍被雨水淋得湿透的俊美男人。
周遭一切都虚成幻象,云黛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早春雨水的沁骨寒意仿佛隔着空气爬上她的身躯,浸透她的肌肤,由血液传至四肢百骸,叫她不得动弹,浑身冰冷,冷得心尖都忍不住发颤。
“妹妹要跑去哪”
男人语调平静,冰凉雨水打湿他纤浓的睫毛,又沿他高挺的鼻梁滑下,那略显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云黛顿觉天旋地转,惊惧得无以复加。
真的是他。
不是梦,他真的追过来了。
才短短三日而已。
身子有些蹲不稳地晃了两晃,她的喉咙发干,嘴唇嗫喏着。
直到视线扫过惊吓不已的小丫头纱君,她的理智才稍稍回笼。
纤细的手指攥紧车帘,她迎上那双黑沉沉的深眸,沙哑出声,“大哥哥”
“原来妹妹还认我。”
谢伯缙唇边笑意更深,语气却是极冷,“我当你拿一张薄纸就打发了我,从此眼里心里再没我这个人了。”
话中的嘲意叫云黛心里沉甸甸的,尤其再看到他苍白憔悴的脸色和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她何时见过他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宛若丧家之犬。
狭长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她,眼底是浓郁而复杂的墨色,又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终究是敌不过他的视线,云黛垂下眼,心说,事已至此,大概就是命吧。
她向来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人。
“大哥哥,这丫头年纪小,禁不起吓,你把匕首收起来吧。”
云黛清亮的黑眸看向他,放轻了嗓音,“外头还下着雨,有什么话,上车来说吧。”
两道视线胶了好一阵,谢伯缙最终还是放下了匕首。
云黛紧绷的肩膀放松,安抚地朝纱君笑笑,又问她,“刘大叔和张婶子呢”
纱君惊魂未定,磕磕巴巴道,“他们他们被捆在后头还、还活着。”
云黛点头,她虽知道谢伯缙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也担心他气昏了头万一就动手了呢现下见大家都没事,她心里的石头也能搁下一块。
谢伯缙幽幽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去车后。
不一会儿,车夫和张婶子战战兢兢走了过来。
谢伯缙将踏云系在了马车旁,又冷声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说罢,掀帘钻进了马车里。
看着俩人都进去了,纱君傻了眼,担心无措,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用表情和气声问着张婶子,“我怎么办”
张婶子朝她招手,压低声音道,“还好你这丫头身子小,过来跟我挤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