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丢到胡襄面前,“还愣着做什么,起来动手。”
胡襄湿了,起来的时候步子都是软的,好半天才把覃闻德扔在地上的板子捡起来。
所谓鸳鸯板子,在内廷是开大恩的刑罚,受刑之人相互行刑,所以给了受刑人很大的余地。
胡襄本就被覃闻德的架势给吓破了胆子,此时被剥得只剩中衣,众目睽睽之下连站都站不稳,抬起板子,飘飘忽忽地落下,看得覃闻德心焦得很。
然而尽管那一杖落得轻,何怡贤还是忍不住背脊一抬。
胡襄听到何怡贤的呻和谐吟声,丢了杖就扑跪了下去“老祖宗啊做儿子的下不了手啊,下不了手啊。”
何怡贤抬起头,“好了,快些吧,还能少丢些人。”
“是是是”
胡襄挣扎着又站起来,咬着嘴唇又将杖抬了起来。
二十杖毕,何怡贤喘息了半日才终于爬了起来,胡襄赶紧丢了刑杖趴了下去,“老祖宗,您狠狠打儿子,狠狠打”
何怡贤没有立即取杖,反而将自己的官袍取来,罩在胡襄的裆处。
胡襄含泪回过头,“老祖宗”
何怡贤扶着腰直起身,叹道“转过去。”
胡襄咬着衣袖转过身,眼泪淌了一脸。
邓瑛背过身,朝厂衙外走,覃闻德追了几步道“督主不看了吗”
邓瑛摇了摇头,“你去看着吧,我不看了。”
说着已经走出了内厂衙门。
何怡贤维护胡襄体面的心和当年杨伦维护邓瑛体面的心似乎是一样的。然而,何怡贤可以明做,杨伦却只能暗为,但其实这样对邓瑛来说,却是好的。
如果杨伦也像何怡贤那样,堂而皇之地维护邓瑛的衣冠,那对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羞辱。
文臣宦官。
宦官文臣。
这个世上能够在不伤他自尊的前提下,维护他体面的人,只有和他经历相似的郑月嘉。
可惜他已经死了。
邓瑛想到这里,忽又觉得不太对。
除了郑月嘉之外,分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明明是他羞耻的根源,却又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脱掉衣衫,赤身裸体地站在那个人面前。
邓瑛此时,很想见她。
**
承乾宫已经上了灯。
一场秋雨过后,满地都是绰绰的灯影。
杨婉把脚踩在椅沿上,抱着膝盖坐在灯下斟酌笔记。
易琅在书房内读书,诵书声时不时地传来,合玉与清蒙等人坐在杨婉对面翻账,一边在炭火里烤着白薯。
杨婉将笔记举起来,仰面靠在椅背上。
离贞宁帝驾崩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贞宁帝至今仍未下立储的诏书。
杨婉托着下巴,闭上眼睛尽可能去回想她曾经看过的文献以及相关的研究论文。
贞宁帝驾崩至皇次子易珏病死,易琅登基,只有短短数月,但是,就这几个月的历史,一直是明史研究的热点。
这道遗诏究竟有没有下,如果下了,内容是什么为什么没有通过内阁宣诏,最后又因为什么原因,被藏匿到了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下,那么为什么没有按照当时大明律,像红丸案后那样,在皇帝无诏而崩时,由内阁代拟遗诏。
明史记载皇次子死于疾病,但之后清人所整理的很多史书里,都曾提及贞宁末年,皇后照顾皇次子极其用心,皇次子的病日渐好转。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突然病死在皇帝驾崩之后
主流观点认为,皇次子是死于夺嫡之争。
而下手之人,应该是一位内廷宦官。
后来,有人研究易琅写给邓瑛的百罪录,从里面抠出了一条一直没有找到史料印证的罪名谋害宗亲。
这个发现成为皇次子之死的一个印证。
杨婉挽住自己垂落的碎发,在笔记上整合着这些信息的逻辑,手边的灯却渐渐烧完了灯芯,她正要起身去换,便见合玉和清蒙都站了起来,“督主。”
邓瑛在门前点了点头,却没有进来。
合玉和清蒙二人忙退了出去。
杨婉放下笔,抱着膝盖冲他笑道“陛下看到奏章了吗”
“是。”
“你没像我这样吧。”
“没有。”
“那就好。司礼监的人呢,陛下有处置吗”
邓瑛点了点头,“有,但没有处死。”
杨婉歪了歪头,“怎么可能处死,要处死他们,陛下留给自己的那一笔棺材本都没人替他守。”
她一言切到了要害,邓瑛却想起了姜敏对他说的话,一时沉默下来。
杨婉见他不说话,便托着自己的腿肚子,慢慢地将自己的腿从椅子上放了下去,一瘸一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