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还君故衫(六)(1 / 3)

东厂观察笔记 她与灯 5530 字 11个月前

邓瑛在养心殿见到贞宁帝时, 贞宁帝连起坐都已经很艰难了。眼见得喉处肿起了一大块,里面的脓血抵着气管,太医们时不时地就要将贞宁帝的脖子抬起, 以免他倒气窒息。

邓瑛在榻前跪呈奏章,贞宁帝看了一眼, 实在睁不开眼,喘息着吐了一个“念”字。

邓瑛依言, 在榻前将兵, 户二部的奏章,及内阁的票拟平声念了一遍。

贞宁帝听完稍稍抬起头,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奏本。”

邓瑛跪禀道“七日之前。”

“胡襄”

贞宁帝睁开眼,“为什么为什么司礼监还没有用印。”

胡襄忙应道“兹事体大, 掌印还在斟酌。”

贞宁帝涨起脸帝了几声,守在次间里的四个太医连忙拿着鼻烟过来, 凑到贞宁帝鼻下。

贞宁帝有些吃力地低头吸了一阵, 呼吸方顺了一些, 抬眼又唤了胡襄一声,“胡襄”

“老奴在。”

“告诉何怡贤,他是个奴婢”

“婢”字出口时, 贞宁帝的肩膀猛地一耸,接着又连咳了几声, 咳得眼前直冒火星子, 太医们连忙将他扶来坐起, 着宫人上前来顺背理气。

殿内的人见状, 全部跪了下来,胡襄发颤道“主子你别气恼了身子,您打奴婢出气吧, 奴婢们知错了呀”

胡襄磕头如捣蒜,其余的宫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邓瑛沉默地望着胡襄,等待着贞宁帝的后话。

“欺君,欺君啊,打你们你们记得住吗”

胡襄听了这话,顿时浑身一颤,忙膝行到贞宁帝脚边,“主子,奴婢们的耳朵就长在主子心上,主子说什么,奴婢一个字都不敢忘。奴婢们做得不好,甘愿受罚,可主子说奴婢们欺君,奴婢们死也不能认求主子看着奴婢们的心,哪怕是要掏出来”

“够了”

贞宁帝垂下头,将腿蜷起,“拖出去,让他和何怡贤打鸳鸯板子。”

胡襄身子一摊,被锦衣卫架着胳膊拖死物一般地拖了出去。

“邓瑛”

“奴婢在。”

“你靠过来。”

邓瑛直起身走到榻边,弯身靠近贞宁帝。

贞宁帝口中的气息很烫,混合着药味和腥味,扑入邓瑛的鼻中。

“你明日将内阁议储的诏书拿来,朕自己看”

“是。”

贞宁帝点了点头,“去去监刑。”

“是。”

“还有一句话”

“奴婢听着。”

贞宁帝仰起脖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稍微顺畅一些,“告诉何怡贤,再起不该起的心,朕身后的大礼,也不需要他领着议了”

身后大礼,指的自然是皇帝的大丧之礼。

贞宁帝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何怡贤一道免死令。

邓站起身,冒雨走出养心殿,指了一个东厂的执事太监,去会极门给杨伦传话。

等他自己回到内东厂的时候,大雨刚停下,厂衙外的空地上积水哗啦啦地在地沟里流着。

覃闻德正将何怡贤和胡襄两个人往内衙前拽。

阶下铺着两张白布,八个厂卫踩实四角。像是为了泄愤一般,覃闻德将两根三寸来宽的重杖取了出来,丢在白布上“啪”的一声响,胡襄顿时吓得湿了裆。

邓瑛走向门前,覃闻德忙迎着他走了几步,“传话的人没说实数,督主,打多少啊。”

邓瑛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布,平声道“一张就够了。”

“哈”

覃闻德摸了摸后脑,“打一个人啊,不是说两个都要打吗”

邓瑛道“鸳鸯板子。”

“什么”

“照做。”

邓瑛转过身,“这是陛下的旨意。”

说完对押着何、胡二人的厂卫道“把绑绳解开。”

覃闻德有些不甘心,压低声音对邓瑛道“鸳鸯板子有什么打的,这不是让他们做戏吗”

邓瑛没有说话。

何怡贤跪在地上笑了一声,“想不到,我也有受你教训的时候。”

厂位将绑绳从他身上抽出,朝他喝道“站起来。”

何怡贤站起身,解下自己身上的官袍子,朝邓瑛走了几步,“主子有话让你传吧。”

邓瑛道“等老祖宗受完责之后,我再传。”

“行。”

何怡贤说完,低头看向地上的白布,“你看吧,就算做主子的心疼我们,也是说剥体面就剥体面。你一做奴婢的,妄图做臣,到时候,被剥得就不是体面咯。”

他说完,颤巍巍地趴了在了白布上,伸直双腿,双手捏在头顶。

覃闻德捡起地上的刑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