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月泉星河(三)(1 / 4)

东厂观察笔记 她与灯 7197 字 11个月前

八月十三日, 京城起了大风,一连刮了三日,到了八月十六这一日, 尘暴四起,黄沙蔽日, 不辩天色。城内的庐屋倒了近百间,数名百姓因此丧命。十七日夜里, 京内青天观中的云崖殿殿顶, 忽然塌了一角,工匠们连夜补瓦,谁知第二日竟又塌了一半。

曹真人派人奏报贞宁帝。

云崖殿乃是贞宁帝尚为皇子时资建的,二十年前由张展春主持设计修建, 此时垮塌,如若昭示其命数一般, 令其心大恸。

闻报后, 立即命皇城锁闭了四门, 各部科的官员都不敢轻易离衙。

文华殿也停了日讲,杨婉陪着易琅在书房里读书。

那日风大,即便锁着门, 灯焰也不安静。

合玉搓着手从外面进来,杨婉忙抬袖替易琅挡风, “快关门, 我才扫了沙。”

合玉哆哆嗦嗦地合上门道“外面风太大了, 吹得人什么都瞧不见, 今儿膳房送膳得晚了。”

杨婉道“晚就让他晚吧,我煮面给你们吃。”

合玉看了看易琅,笑道“我们倒是真没什么, 您不能一直委屈殿下啊。”

易琅从书本上抬起头,“我愿意吃姨母做得面。”

合玉垮脸道“殿下还没吃腻姑姑做的面啊。”

易琅放下书道“我是被罚俸的皇子,能吃腻什么,且父皇身子不安,我不能思口腹之欲。”

合玉被“训”得红了耳,连声应“是。”

杨婉站起身道“我让你去问陈掌印,青天观的事,你问了吗”

合玉应道“问了,掌印听了你您的吩咐,昨日亲自去瞧了一眼,说是塌了一半,连里头的老君像如今都露在外面,观里的人拿了个草棚子遮着,都不敢动手再修了。好些百姓在那儿看呢,说什么的都有。”

易琅问道“为什么不敢修。”

合玉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懂了。”

杨婉道“那是个独柱的建筑,当年是张先生主持修建的,很难修,贸然动工会塌得更厉害。”

易琅沉默了一阵,忽然抬头道“那厂臣是不是”

杨婉笑着点了点头,“是,但是殿下不要去提。”

合玉还没反应过来,问杨婉道“姑姑和殿下说什么呢。”

杨婉站起身道“走,烧火,我先煮点面给你们垫着。”

连过了两日,尘暴仍然时起时平。

这一日黄霾蔽天,人走在路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杨伦在会极门上找宫女要了一张纱巾子,遮着面朝内阁值房走。

路上的宫人皆步履匆匆,遮面低头难免碰撞,杨伦刚走到值房门口就与一个老阁臣撞了个满怀,他倒是没什么,两三下弹了起来,站在门前拍灰,老阁臣就没那么利落,挣扎了两下才勉强坐起来,杨伦看清楚人,忙墩身去扶,“下官没看见阁老。”

阁臣摆了摆手,借杨伦站起身道“无妨,这天儿里谁看得见谁啊。”

二人搀扶着走进值房内,两个内侍正在查擦拭桌案上的沙,齐淮阳坐在椅子上脱鞋抖沙,见二人进来,忙将抖了一半的鞋子重新穿上,起身道“两位大人也来得不容易吧。”

杨伦坐下了一口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入秋的时候起这么大的沙霾。”

齐淮阳道“我们是不是该问询钦天监。”

老阁臣道“还用我们问吗陛下虽病着,但今日卯时,就已在养心殿召问钦天监了。你进会极门早,没听着消息罢了。”

正说着,司礼监秉笔李江捂着纱绢子在门外道“白尚书,杨侍郎在里面吗”

杨伦侧头道“我在,李公公进来说。”

李江道“奴婢就不进来,这尘扬得厉害,门一开,没得扑大人们一身。”

杨伦起身走到门前道“陛下有什么旨意吗”

“是,陛下召杨大人和白尚书去养心殿。”

杨伦道“尚书今日休沐。”

李江应道“不妨,司礼监已有人去传了,侍郎大人先随奴婢去吧。”

杨伦点了点头,回头对齐淮阳道“我若能见到监正,就顺便问一句,内阁倒也不用特意问询。”

齐淮阳道“也有道理,最近云崖殿塌,陛下必不安宁,我刻意过问也不好,还请大人留意。”

杨伦应下,跟着李江行至养心殿前的琉璃门下,见杨婉背风立在门下,承乾宫的宫人们皆以纱遮面,浑浑噩噩地立在杨婉身后,殿前不能私谈,杨伦索性正声问道“殿下在内”

杨婉闻话回身,行礼应道“是,殿下在内殿为陛下侍疾。”

说完便侧身让到门边,手指在腰腹上偷偷了捏了个“心”。

杨伦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抬脚朝琉璃门内走。

养心殿内药香四溢,除此之外还能闻到丹沙的气味,杨伦站在地罩后候传,隐约听见贞宁帝的嗽声,喑哑而沉闷,像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