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带月儿去西餐厅吃饭,去河边散步一般,并无二致。
月儿却是心下一惊,感觉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知道韩江雪打定主意让她知难而退的,但没想到,会做得这么狠。
再往前走,是层层叠叠的小隔间,密密麻麻罗列着,上面写着编号,月儿猜出来了,里面装的,都是尸体。
月儿咬着后槽牙,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可箭在弦上,已经走了进来,倘若此时反悔,从今往后,便什么事都别想做成了。
她知道韩江雪没有恶意,甚至是庇佑心切,可她仍觉得,自己要坚持下去。
院长得了韩江雪的指示,打开其中一格,与医生共同拉出了其中一具尸体。
月儿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了,脊骨后似乎有阵阵阴风,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只是双眼仍旧盯着那尸体,不错眼珠。
此时比月儿更紧张的,反而是韩江雪。他医学出身,当年刚入学的时候第一次面对尸体,直接呕得五脏六腑都乱了方位,后来一发狠,买通了看尸体的打更人,把自己关在停尸间里一天一夜,才逐渐克服这恐惧之心。
如今他贸然把月儿带进来,倘若真的吓出个好歹来,该怎么办
没错,他后悔了。
更让他后悔的是,副官根本没有提前想好细节,从柜子里取出的尸体,不是寻常病死之人,而是一具出了车祸致死,已然血肉模糊的尸体
即便是他这般看惯了的人,都举得一阵恶心胆寒。
再回头望去,呆立在一旁的月儿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眼角鼻尖已经开始泛红,单薄的身体颤抖着,脖颈处的肌肉紧绷,隐隐泛着青筋。
她定然是怕极了的,却仍旧在极尽克制的忍耐着。
看着她那可怜无助的身影,韩江雪彻彻底底后悔了,他一步抢上前去,用身体挡在了月儿的视线之前,把她环在身体内,轻柔地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
“没事了,都怪我,都怪我,没事,我们回家”韩江雪心疼得语无伦次,他能感受到,如同抱着几块僵直的木头一般,只有那颤抖,告诉他,这是个活人。
院长见状,赶忙吩咐医生再将尸体装回去,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今晚不会太愉快地结束的时候,韩江雪却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人儿突然猛地发力,挣扎开了他给的庇护。
满眼泪痕地走上前,阻止了医生的动作。
强迫着自己低头,细细看向那狰狞可怖的脸。
“江雪”月儿的眼神是那般坚定,可声线依旧是颤抖的。略微带着哭腔,却又极力隐忍着。
如同一把轻柔弯刀,刮过韩江雪心窝处,让他更加愧疚难当了。
“我们死了之后,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因着月儿的问题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怎样作答。
院长想要率先打破沉寂,也不想再看这娇小的女人受这等刺激,一面伸手去推尸体,一面作答“理论”
却被月儿又一次打断了“江雪,我在问你。”
“是,”韩江雪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是的。无论是谁,你,我,所有人,死后都是这样的。僵直,腐烂,尘归尘土归土,最终化为微生物的养料。”
月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意识,没有感情,没有知觉,最终化作一滩烂泥,对不对”
韩江雪点头“或许是这样的。没有人知道死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应该都是一样的。”
月儿顾不得自己已然断了线的泪珠与隐隐翻滚的五脏六腑,她仍旧近乎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她逼迫着自己,要仔仔细细地看下去。
半晌,满面泪痕的月儿回过头,一双澄澈如泉的眸子定定看向韩江雪“既然你我都要归于这类,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既然死亡是最终归宿,那活着,就太重要了。”
最终,到医院来做义工的事情被敲定了下来,带着月儿的满腔悲壮与韩江雪的所有担心与愧疚,敲定下来了。
临走之前,韩江雪避开月儿,答应给教会医院捐赠了一笔不小的善款,并且偷偷嘱咐罗伯特一定要照顾好月儿。
回家的路上,二人分列坐在汽车的后排,月儿缩在右侧的角落里,注目着车窗外一列列缓缓向后的油气路灯。
光晕时明时晦,落在月儿的侧颜上,看起来格外落寞。
韩江雪几度想要凑过去抱住她,可最终,没有伸出手来。他突然觉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一天,太冲动了。
一颗难以自抑的惶惶之心,让他太过冲动了。
回了韩家,月儿情绪依旧不高,默默洗漱换装,悄无声息地爬回了床上。
太安静了,安静得能让人抑郁。
韩江雪走到月儿躺着的那一侧床的旁边,坐在床边上,背对着月儿。
“恨我么要是恨我,你其实可以说出来。”
月儿没有片刻犹豫“不恨。”
“那气我么”
月儿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