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明秋形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手中的腕表,即便动作不急不缓,依旧难以掩盖他内心的烦躁。
与他一同烦躁的,还有明家主母,秦氏。
秦氏穿着拖鞋,在地板上一圈一圈地绕着,绕得明秋形更加心烦。
“你别来回走了,走得我头晕”
秦氏一拍手,恨恨地坐在沙发上“肯定没安好心,老爷,无论这女人提了什么要求,都不能答应。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若狮子大开口,我们以后就给她打工了。”
明秋形揉了揉眉心“话虽这么说,若是她真和我们翻脸,也够咱们吃一壶的。”
“她敢”秦氏微胖的双颊都颤抖了,眼底尽是鄙夷之色,“她把底翻出来,对她有设么好处继续回去当婊子”
“你小点声行不行,非要让全天下人都听见是不是”
确实,秦氏应该小点声。月儿坐在明家洋楼的厅堂,隐约也可以听见楼上的嘈杂。
她红唇微启,喝了口茶,继续耐着性子等待着。
这已经是她喝下的第五盏茶了。
终于,明秋形也知道了月儿的执着,他不下楼,这女人不会走的,于是硬着头皮,强撑着无所谓的样子,坐在了月儿的对面,点燃了一支雪茄。
“新婚第一天,就回娘家,这不太合适吧。”
月儿颔首微笑“既然是娘家,什么时候回不行呀”
“你想要什么”明秋形开门见山,“我想,咱们两个还没热络到,可以谈父女情的程度。”
“确实,我也没傻到那个份上。”
“不过太过分的要求,明家没法答应你。你要知道,明家可以选择你,也可以选择其他人。”
月儿听罢觉得好笑,眉毛一挑“哦然后告诉韩家,你明家其实不是只有明如月一个女儿,还有一位流落乡野的遗珠还是告诉韩家,当年生大小姐的时候抱错了,如今寻回来了”
明秋形听得懂她话中的讥讽,眼底升腾起一抹怒意。
“沧海月,你别太过分了。”
月儿无意再与明秋形耍嘴,于是淡然一笑“明先生,好歹听了我的要求再这么肝火旺盛。”
明秋形眼中恨意尤冷,但还是压着怒火,让月儿把话说完了。
“我想让您帮我寻一位会法语的女学生,每日下午在明家教我法语。”
明秋形颇为意外,他已经在心底划出了底价,只要月儿不超过这个价钱,他都可以接受。然而这样一个要求让他实在是不得其解,于是心中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明先生,我现在的身份是明家大小姐,留法归来的学子,会点法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说到这,月儿起身,踩着高跟鞋稳稳地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当玉手搭上门把手的一刹那,月儿回眸一笑,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丝笃定。
“明先生,我流落风尘,是为了活着。如今想学法语,也是为了活着。选择在明家上课,是因为娘家是每天出入还不容易被人怀疑的地方。”
“我想,尽管我身份卑微,但请您,不要看轻贱了我。”
月儿从明家回来,顺路去买了全套的笔墨纸砚。她挑得精细,老板也颇为赞叹,这么貌美如花的新式女郎,竟也对笔砚感兴趣。
“夫人是买给夫婿的”
月儿浅浅一笑“不是,自己闲来无事,练字用的。”
老板上下扫视了月儿的穿戴一番,丝绒旗袍的面料自不用说,乃是上品。左手无名指处戴着的戒指,也是稀有璀璨的钻石。虽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少夫人,但打眼一看便知是名流之贵。
“夫人好眼光啊,您手中这方砚台,可是刚刚到的端砚,砚中极品啊。”
月儿用指腹轻轻摩挲一番,确实温润细腻,与她平日里所用的砚台不甚相同。心中窃喜,旋即打开了钱包,问道“这方砚台多少钱”
老板的双眸机灵地在细长双眼中一转,谄媚笑道“夫人与这砚台有缘,我自然不会要高价。五百块现大洋,我为您包好。”
五百块现大洋这都够给十几个下等窑姐儿赎身了
月儿惊愕“怎么这么贵不过是一方砚台。”
那老板也不愠不恼“夫人,您手中的可是砚中极品,端砚。广东肇庆产的,打磨制造皆是一等一的匠人。再加上舟车劳顿,穿了半个国运到咱这北境,这个价格可不贵啊。”
月儿一时间有些赧然。这方砚台看起来确实与众不同,可自己嫁过来时,明家给的陪嫁,多是田产房屋,真正的现大洋并没有多少。韩家是不缺钱的,可刚刚结婚一天,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去要呢
想到这,月儿方才心头的那股欢喜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她依旧没有这么多钱,或者说,她即便有这些钱,也不能用来买一块砚台。
“算了给我”
“这么一块赝品,就要价五百块大洋,老板,你这心够黑的。”
月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