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冬季夜晚,早就听不见虫鸣,唯有夜风忽地一下拂过,吹动桦树叶飒飒作响。
而教学楼里,学生回寝的回寝,离校的离校,估计整栋楼,也只剩下了两个为了集体荣誉而奋斗的班干部。
哦,不。
一个可能是为了集体荣誉。一个就单纯只是为了夜宵。
“兔子画完之后画什么”
“啊画,那个,画这只小猪”
陶安宁被脑袋上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手忙脚乱地翻出另一本画本,指给他看。
男生的视线落在她手指戳到的地方,一只萌萌哒的粉红色小猪正躺在草地上,拍着肚子,咧着嘴笑。
他顿了顿。
但到底最后也没说什么,换了根白色的粉笔,继续描线条。
虽然他理智上很不愿意苟同,但是情感与经验,还是让他暂时选择相信他们班文艺委员的专业素养。
然后描下了他美术生涯中,第一只拍肚子傻笑的猪。
教室里灯火通明,任修维在旁边画画的时候,陶安宁就在另外一边写字。
她虽然是个画盲,但黑板字写的还不错,起码配得上这些画。
不过女生现在身体僵硬,努力控制自己的肢体动作,连头都不敢偏一下。
她、她、她有点紧张。
之前完全是因为太过着急,所以忐忑离家出走,羞赧也消失了大半,才能勇敢地吐露心声。
但是现在危机消除,理智回笼,整个心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她握着粉笔,努力集中注意力抄笔记上的资料,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语言是人类进行沟通的主要方式,也是人类文明的重要象征。每一种语言,但是民族文化”
右前方陡然横亘过来一只手臂。
修长的手指正握着粉笔,指节分明,落在她脑袋上方三寸处的黑板上,勾勒出一只猪耳朵。
这个距离,非常非常近。
近的可以呼吸到他校服袖子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和被阳光晒过之后的灿烂香气。
然后他抬手一勾,画出一道眼睛缝。
陶安宁悄悄上移的视线里,可以看见他的喉结和下颚角曲线。
墨色额发,眼神专注而清冷。
然后似有所觉,微微偏了下头。
“咚”
安宁直接跳下了桌子。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抱着本子噔噔噔就跑到了教室最前排。
然后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把头埋进手臂里。
啊啊啊啊啊
任修维皱皱眉,“陶安宁。”
女生整个人就是一僵,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转过身,“哎。”
他换了个姿势,右手刚好搭在那只猪脑袋上,语气平静,“你被鬼附身了”
大晚上的,外面还阴风阵阵。
陶安宁本来胆子就小,就这么“鬼附身”三个字,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部灵异大片。
于是她情不自禁又往男生的方向挪了三排。
“不是。”她垂下脑袋不看他,咽了咽口水,声音软软地解释,“我就是觉得,那个,你先画完我再写,比较有全局感。”
寂静了大概三秒。
男生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回头,任她去了。
虽然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明显就是在嘲笑她所谓的“全局观”。
陶安宁郁闷地翻出数学作业来写,写到一半的时候,刚好看见外面浓重的夜色,又想到之前男生径直走进隔壁班的举动,心里有了个猜测。
然后越想越纠结,越猜越不安。
她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笔,扭头小心翼翼地问,“任修维,你今天晚上打算几点回家啊”
“不回。”
“那你不回家,你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
“你要不要,跟你家人说一声,万一,他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而且”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任修维画完最后一根线条,把粉笔随手丢回盒子里,转回身来。
他的表情很淡,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温度。
“画好了。”
然后拾起校服外套,冲她淡淡点了点头,就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去了二班的教室。
女生坐在位置上,抿了抿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回了头。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甚至在问出这些话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说错。
但是她,又没法不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选择了回学校呆着。虽然睡眠条件一般般,可最起码,安全系数是高的。
十点多一刻。
陶安宁写完最后一段文字,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就跳下桌子,跑到教室前方远观最后的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