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休,师徒二人除了贪官之后,索性又改道去找了那黑心煤矿主。
但见那一排排精致房舍绵延不绝,足足占据了小半个镇子,又修筑各样防卫,俨然一个土皇帝,而那死了的县官儿就是太上皇。
那县官儿好歹才来了没多久,可这煤矿主却世代在此地盘桓,与历任县令狼狈为奸,官商勾结乃至民不聊生。
以前还曾有百姓不满,想要告官,可往往没出城门口就被拦下,当街打个半死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反抗了。
师徒二人看得是肝火暴起,一连观察数日,果然找机会结果了那土财主,又开仓放粮。
这镇子十分穷苦,许多百姓尚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那煤矿主家中的粮仓却塞得满满当当,无数粮食因吃不完而发霉发烂,仓门一开,海水一样倾泻满地。
“来啊,这是你们的血汗,拿回家去吃啊”崖仔朝外头围观的百姓和矿工们喊道。
然而没有人动。
他甚至没有从这些人眼里看到解脱的激动,只有麻木。
众人面面相觑,见这师徒俩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这才怯怯道“大爷,你们把他杀了,俺们日后可怎么过活呢”
“是啊,好歹下去挖煤还能混口饭吃”
崖仔活像被人兜头打了一闷棍,脑袋嗡嗡作响,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打颤。
被气得。
“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是恶徒逼得你们快活不下去了”
被他的眼神扫到的几人都瑟缩了下,不敢与他对视。
可人群中却还是不断有嗡嗡的议论声传来
“咋能杀人呢”
“哪里来的狂徒”
“要不要报官”
“回头县太爷知道了,可别抓咱们去顶罪吧”
崖仔愕然,怒极反笑,指着他们道“好,你们好”
他还要再说,却被老道士一把捏住后颈,“事情办完了,啰嗦什么,走吧”
“你们不能走”人群中突然钻出来几个汉子,“不能走”
“是啊,别让他们走”
“他们害了牛大官人的性命,这是要叫咱们死啊”
崖仔气得浑身发抖,却见老道士扭头啐了那人一口,龇牙咧嘴道“老子管你们死活”
那几人被他的气势和手中雪亮的剑锋吓住,发着抖让出一条路来。
老道士哈哈大笑,用鄙夷的眼光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带着崖仔拂袖而去。
崖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分明做了好事,怎么反倒落了不是
说被牛大官人迫害的没了生路的是那些矿工和佃户,可现在牛大官人死了,怎么又成了自己要害死他们
这是什么道理
老道士看上去并不意外,甚至还有心思下河捞鱼烤着吃。
他说人就是这样,并非每个人都知道感恩,有些人就是会恩将仇报、翻脸不认账,强求不来。
崖仔就有些迷茫,那日后自己究竟还要不要行侠仗义
老道士大笑,说这有何难你管他人作甚,只要自己过得去心里的坎儿就是了。
崖仔把自己挂在树上琢磨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好像变了个人。
老道士笑着点头,说他这才算开始悟道了。
两人开始游历,那年崖仔十二岁。
曾经梦寐以求的行走江湖来得猝不及防,无措之余,更多的却是亢奋,就像突如其来的一团烈火,把崖仔全身的血液都烧得沸腾了。
他们开始用双脚丈量这片山河,曾乘坐轻舟穿梭在江南三月的濛濛烟雨,渔家女子的吴侬软语轻酥入骨;也曾闭目塞口经历过西北戈壁的漫天黄沙,商队的驼铃声绵延不绝萦绕不去;
他们曾仰望过北方高原上浩渺无垠的星空,看那星月轮转;俯视过中土神州上奔腾咆哮的黄河长江,观其浩浩汤汤
崖仔一次又一次感到震惊,因为老道士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说眼熟,喃喃着以前的旧风景。
“师父,您怎么哪儿都去过您到底多少岁了啊”
老道士挠头,自己也有些茫然,“活得一天算一天,谁记得那么清楚”
山河依旧,但这天下却已经开始乱了。
老皇帝终究没能如愿,在距离大寿还有十来天的时候死于马上风,因未立太子,下头几个皇子俱都野心勃勃,一时朝廷内外各自拥立,乱象始现。
先是几位皇子手足相残,然后有几位封疆大吏拥兵自重,公然违抗朝廷旨意;
再后来,各地天灾四起,而忙于内斗的朝廷无暇他顾,惹得民怨四起,终于有几人带头自立
崖仔和老道士做下的案子,竟没人管了。
师徒俩一路走一路看,锄强扶弱之余更多的是帮人看病,忙得不可开交。
乱世起,横生,劫道的、入室的屡见不鲜,行走江湖须得有武艺傍身。
老道士开始传授自己压箱底的绝活,奈何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