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瞧,铁画银钩映入眼帘
申时,四海酒楼。
是嘉真长公主的字
都说字如其人,这话实在不错,嘉真长公主虽是女儿身,但性格刚强,一手字也不似寻常女孩儿家柔软,很有些锋芒毕露大开大合,叫人看了便觉心胸开阔。
见他神色变幻似喜似叹,何元桥出言问道“怎么了,谁来的信”
洪文跟没听见似的,“什么时辰了”
何元桥略一想,“未时过半。”
洪文一拍大腿,“哎呦,要来不及了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必等我了”
说吧,一头扎进屋里换了衣裳,急匆匆出门去了。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洪崖挑了挑眉,摆摆手,“不必管他。”
那信用纸考究,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淡香味,写信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还是四海酒楼,还是那个包间,洪文进门前还特意整理了下衣裳,这才强压着心跳敲门进去。
嘉真长公主俏生生凭窗而立,一改往日飘逸装扮,竟穿了一身墨绿色滚银边的箭袖骑装,下头配着乌云绲边马靴,见他来了,倒背着手走上前,“这可省了你提裙摆的事儿啦。”
洪文看个不住,眼中满是赞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嘉真长公主故意逗他,“好不好看”
洪文见她满头乌发都绑成两根麻花辫,最后又一遭儿拢在脑后,越发显出一段纤长天鹅颈,不由一阵恍然,“好看。”
嘉真长公主噗嗤一笑,“傻样儿”
托隆源帝的福,中间夹着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两人倒比原先更放得开了。
洪文也跟着笑,又认真道“是真好看。”
嘉真长公主道“若说你油嘴滑舌,偏连个新鲜好话儿都不会讲。”
洪文不禁十分羞愧,“回头我找人学。”
嘉真长公主咯咯笑出声,“呸,正经的不学。”
说得洪文也笑了。
他见嘉真长公主这一身虽俏皮,可难掩单薄,便问“我来时外头天阴沉沉的,保不齐要下雪珠,公主难不成就这么来的别冻坏了。”
“那不是大氅”嘉真长公主朝墙角屏风处努了努嘴儿,果然一件黑狐皮斗篷,下摆处祥云纹锁边。
洪文恍然大悟,“进门后只看见公主了,却哪里还有心思找旁的。”
嘉真长公主俏脸微红,心里却十分受用。
落座不久,青雁亲自上来倒茶,洪文诧异道“青雁姐姐也在”
青雁白了他一眼,心道您没瞧见大氅算什么,看不见我们这几个直挺挺的大活人才算真本事
“说起来,公主今儿怎么能出来了”洪文喝了一口热茶,身上的寒气渐渐消退,四肢也渐渐暖起来。
“你都要走了,皇兄再关着我又有什么趣儿”嘉真长公主道。
洪文心头一颤,舌头好像突然艰涩起来,几个字也说得吞吞吐吐的,“公主,我”
嘉真长公主一抬手,“不必多言,我都知道。”
洪文心里又酸又涩又甜,“我这一去,快则六月,慢则一年公主千万自己保重。”
原本他自己都想清楚了的,可现在真要面对面说时,却莫名艰难,好像全身上下都绑了藤条,恨不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嘉真长公主歪着脑袋的样子很有几分俏皮,“你是不是觉得正值这个当口,自己却悄默声往关外去了,怕我怪你撇下我一人在京城”
她冷哼一声,高高扬起下巴,“若你这么想,不光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我。”
在这之前,两人皆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这般直白的言辞,此言一出,洪文不由心神剧震,脱口而出,“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嘉真长公主诧异道“那为什么不跟我讲倒显得我多么不通情理似的。”
洪文头脑一热,“我怕见了你之后,就说不出口”
怕见了之后,就不舍得走。
嘉真长公主先是一愣,然后一双杏眼慢慢睁大,里面渐渐升腾起复杂的情绪,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着的东西自下而上奋力翻滚,几乎要破茧而出。
突如其来的话仿佛一块巨大的甜蜜的硬糖,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她的灵魂之上,甜蜜而滚烫,让她的身和心都跟着打颤。
话一出口,洪文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可旋即又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有些事,有些话,憋得太久了真会叫人发疯。
他索性不吐不快,“我,我从不知道情之一字这样磨人,一发作起来,什么前途抱负都不想要了可若想长相厮守,又不得不做”
嘉真长公主长了小二十年,何曾听过这样炽热激烈的言语胸口突突直跳,狂喜、惶恐、惊诧等诸多情绪相互缠绕,直冲得她眼前一阵阵晕眩。
一直温柔的洪太医此时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嘴里说着叫人面红耳赤的大胆的话,素来柔和的眼睛也多了棱角,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