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能淡化人脸上的斑点,但陆显瞧在眼中,仍是心头一震。他不敢再看韩嘉宜,低头去看茶杯的花纹“嘉宜妹妹,我,我是来替她给你道歉的。”
韩嘉宜动作凝滞了一瞬,又继续下去。她轻声道“这和二哥没关系,二哥不用道歉。”
事情发生以后,静云哭着说对不起,二哥也向她道歉。而梅姨妈从头到尾都没就此事向她表示过什么。唔,或许有,那大概是梅姨妈一直说自己没错吧。
“她毕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待在府里了,如果不是因为我”陆显神情中带着痛苦,“我一直以为她对我很好,以为她是个很慈爱心善的人。我没想到她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也不说什么求你原谅的话,我”
他来这里只是想表达他的歉意。说出来,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我没脸见你”陆显低着头,声音极低。
韩嘉宜想了想,在二哥对面坐下“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我。咱们算是兄妹,是一家人,二哥为了她做的事情道歉,倒显得生分。”
陆显眼睛一亮,猛点头“对,咱们是一家人,不能生分了。”
韩嘉宜笑了,她心说以二哥的性子,应该不会钻牛角尖吧她知道二哥送梅姨妈母女出府一事,也能猜到二哥肯定对她们做了安排。但是老夫人他们都不管这些,她自然也不会多嘴。而且虽然讨厌梅姨妈所做的一切,可她也不想静云跟着梅姨妈居无定所。
“二哥在书院忙吗近来书院的功课紧张吗”韩嘉宜转了话题,“是不是经常能看见二嫂”
陆显调整情绪,尽量轻松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两人平时见面有不完的话,这次却不免有些冷场尴尬。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梅姨妈,转而说些不甚要紧的话。
韩嘉宜轻叹一口气,心想,或许要过些日子,才能恢复到从前吧。
陆显没有久留,略坐一坐,起身离去。
而韩嘉宜则慢悠悠吃了晚饭,继续自己的事情。
事实证明,杜太医开的药还是很灵的。韩嘉宜这次桃花癣复发,按时用药,谨遵医嘱,到得第七日上,脸上的红斑消退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沈氏望着女儿白皙娇美的脸颊,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竟红了眼眶“还好,还好”
虽然廖太医做了保证说嘉宜脸上绝对不会留斑痕,但她始终未能完全放心。此刻,见女儿的面容恢复如初,她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回肚子。
韩嘉宜低头握住了母亲的手,轻声道“娘,太医都说了没事的。”她想了想“要不,我请人给那两个太医各送一块匾”
“送什么”沈氏没听清,下意识问道。
“送匾啊,感谢他们给我治脸。”韩嘉宜一本正经说道。
沈氏噗嗤一笑,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那是太医院的太医,会收你送的匾你放心,你此番没事,我已经教人备了厚礼给他们送去。至于匾就算了。”
韩嘉宜“哦”了一声,笑道“反正娘比我想的周到。”
“除了太医,这回你还得感谢两个人。”沈氏认真道,“一个是老夫人,难为她老人家这次从佛堂出来,为你做主。”
韩嘉宜点头“嗯嗯。”
她与老夫人交集不多,真正见面的次数也少。老夫人久居佛堂,很少叫小辈们到跟前去。不过这次老夫人确实是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她心念微转,心底忽的浮上一个念头娘知不知道是大哥请了老夫人出佛堂
她这念头刚转,就听母亲说道“另一个就是你大哥。你此番出事,他跑前跑后,又是请太医,又是帮忙找证据”
韩嘉宜心中感念大哥的相助,但听娘当面说起时,却又隐隐感到紧张不安,似乎心事被人说中一般。她胡乱说道“杜太医是娘请的,他只请了廖太医。找证据也是因为他擅长此道”
沈氏微微一愣,皱眉道“嘉宜,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大哥好心帮你,劳心劳力,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韩嘉宜耷拉着脑袋,心虚而又难堪。她定了定神,小声道“我是觉得我最该感谢的其实是娘。这些天,娘天天帮我上药,挂念着我的事情,为此也不知道操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还一直护着我,不让我受委屈,我最该感谢的是娘。有娘真好。”
怔了一瞬后,沈氏再次红了眼眶,她偏过头,不想给女儿看见自己眼中的泪,但心里却暖暖的。她抱了抱女儿的肩头,轻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嘉宜,嘉宜”
对于女儿,她始终心存愧疚。当年因为与韩家的事情,她有整整十年都对女儿不闻不问。后来母女重逢,两人相处和睦,可她不敢细想。她内心深处,自责后悔的同时,也隐隐害怕女儿对自己有怨怼之情。
这半年多来,母女朝夕相处,亲情的裂缝似乎在一点一点缩小。女儿今日的这番话,让沈氏既暖且酸,她抱了女儿许久,才缓缓松开,轻声道“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护着你,护着谁”她叹一口气“我只后悔那些年没有好好待你。”
若不是她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