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指节全是伤口,解开了绷带后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何太医清洗伤口,只见得鲜血浸出了一盆又一盆。
那颜色当真是触目惊心。阿鸩的手或许根本保不住了
何太医忙碌了许久,才终于将阿鸩手上的伤势初初处理定,他只觉得再没有像眼下这样糟糕的地步。
皇帝召他出去问阿鸩的情况,见着他的神色,心脏就渐渐地沉了下去。
何太医颤颤巍巍道“陛下”
皇帝转身回去的时候,大殿里安静极了,两旁的人都被摈退了,只有阿鸩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窗前。阳光洒入了窗扉,照在了洁白的绷带上,明明是干净的颜色,皇帝却觉得说不出的刺眼。
少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并不曾回过头来。
皇帝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坐在另一边,而是半跪在了少年的身前。阿鸩或许从没有见过他这般的样子,转过了头来,漆黑的眼眸正正对上他。
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欢喜,交织在了一处,柔软做了一片。
皇帝哑声道“你怎么就这么傻”
明明那个刺客只能掀起一点点水花,阿鸩却还是站在了他的身前。纵使平日里再过冷淡,到了生死的关头,下意识的反应,却根本做不得假的。
皇帝几乎没有办法形容心底生出的欢喜,却更有数不清的酸楚与怜惜。阿鸩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导致他的手变成什么样啊或许是知晓的罢,毕竟阿鸩是执剑的,却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您是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很奇怪吗”
皇帝激荡的眼神凝了一凝,他意识到或许弄错了什么。皇帝哑声道“只是这样吗”
阿鸩避开了他的目光。
皇帝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渐渐冷却了下去,就像是有瓢泼的冷水浇下,熄灭了所有的火焰。他原本以为阿鸩在不自觉处已经动心,却没有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为人臣子,本分所在罢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可不是么,从前阿鸩提剑站在他身前,也并无任何私情与杂念。
苦涩升起,渐渐弥漫过了整个胸腔,席卷过了心脏,绞得他几乎不能够呼吸。
皇帝半跪在阿鸩身前,还能够闻到苦涩的药粉味与根本压都压不下的血腥气,他忽然感到了无比的颓然。
“阿鸩。”他嘶哑着说,“你难道当真对我没有半点情意”
一时间,花窗前静默,只有阳光照过尘絮,飞舞之声。
皇帝终于听到少年开口,那话语令他所有的心绪都发冷。
“陛下天姿威仪,英明神武天下万民都对您心怀敬仰。”
李霜行侍立在外,得到了宫人们汇报的消息,当真是愁眉苦脸,只想着为什么就摊上了这么一遭,为什么就今日里捅了出来。
他知晓皇帝与阿鸩正在内室,并不敢过去,过得许久,就见得皇帝终于走了出来。那样子,远远瞧着,便教人绷紧了心绪。
“何事”皇帝漠然道。
李霜行心里不住苦笑,道“陛下,刚才宫人来报,殿中的那一盆佛手死掉了。”
皇帝目光漠然,似乎是在问,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好告诉他。
李霜行十分小心的说“刚才检查过,那盆佛手是被过度灌溉后浇死的。”他停顿了一瞬,硬着头皮道“已经验过了,土里有不少汤药的残余。”
汤药,淹死
一盆好好的佛手,怎么会突然间说死就死
皇帝脑海中隆隆作响,忽然间,将那两个词联系了起来,在他意识到其中暗藏着什么以后,一股蓬勃的怒气乍然升起,教他霍然回转过身,只想要大声质问,却很快,变作了更深的悲哀。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难怪阿鸩的病从来都不见得好,难怪阿鸩一日日的虚弱了下去,他把所有的汤药都倒掉了,一口也不曾喝下,又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是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与他进行抗争吗
皇帝心中一片冰冷,仿佛置身在凄风苦雨之下,雷声滚滚,夜幕沉沉,再也瞧不见半点光亮。
枉费了他如此的苦心,只害怕少年撑不过这个冬日,却根本不知道,原来这样的局面,竟是阿鸩一手推动的,却瞒他瞒得死紧。
根本就是在哄他,根本就是在骗他
若不是今日里意外被发现,是不是只想留给他一具冰冷的身体
当真就这么狠心。
不对
忽然间有一道电光划过了脑海,皇帝蓦地喝道“上九呢,传他过来见朕”
片刻间的工夫,血浮屠暗卫就已经跪在了他的跟前。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隐忍而克制的暗卫,目光中燃起了几簇幽幽的火苗“永宁侯是不是倒掉了所有的汤药”
上九没有一丝停顿,回答道“是。”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皇帝语气更加冰冷“既然如此,此前为什么不禀告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