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内传来柳蕴的声音,“我说你怎么不听我读书现在还要我背给你听么”
“不”
渐渐没了声音。
往后一阵子,柳蕴依旧去弘文馆授课,决明偶尔喊冬葵去学堂,冬葵推拒不得,但绝不再进堂里,只在厅里等候。
傍晚,三人一起回府,去瞧小公子,小公子长大了许多,决明伏在他的床前,“人参弟弟什么时候长大陪我玩啊”
柳蕴从门外进来,“快了。”
决明期盼着小公子快快长大,偶尔偷偷问柳蕴一声,“什么时候有小葵花妹妹”
柳蕴就道“等你的人参弟弟长大了。”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决明朝齐先生不满地咕哝,“等人参弟弟长大了,才有小葵花妹妹,我还要等小葵花长大才能带着他们一起玩”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都在急迫地等弟弟妹妹长大,决明就皱巴了小脸,齐先生觉着好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生孩子很辛苦,你爹爹希望你娘亲能再养养身子,等身子养好了,才能有小葵花妹妹。”
决明恍然大悟,“那我再不催爹爹娘亲了”
“好孩子”
齐先生转身去收拾包裹,他已在府里住了许久,是时候离开了,决明知他要走,悄悄哭红了眼,他亦是未和决明分开过,抱着决明不松,“别哭,来年这个时候,师父就过来看你。”
“好,师父要说到做到。”
柳蕴与冬葵带着决明送走了齐先生,齐先生离开了,决明按时去弘文馆上课,每逢休息日,一群小朋友过来同他玩,柳蕴与冬葵亦日日陪他,他身边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
他偶尔想起齐先生,颇为思念,冬葵抱着他,告诉他,“齐先生自由惯了,我们不能强求他留在这一方府邸里,倘若等你长大了,你想去找他,跟着他一起漫游四方,娘亲与爹爹不拦着你。”
“那爹爹娘亲舍得么”
“不舍得,哪有父母舍得孩子离开”
“那为什么”
“因为你长大了啊,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人生了,就像学会飞翔的小鸟,不会再在窝里缩着,它渴望更为广阔的天地,娘亲与爹爹再不舍得,也不能阻拦你。”
“那以后我要是真去找师父了,会回来看爹爹娘亲的”
“好。”
冬葵与柳蕴提及这话,心口溢满了酸楚,“那六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齐先生填补了我们的位置,在决明心里,那六年永远都是属于齐先生的,我们再想弥补也弥补不了。”
柳蕴抚着她的发,与她额头相抵,“他能回来,就已经很好了,我们不能再奢望要更多了,我们天天看着他长大,不好么别伤心,离他长大成人还有很久,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日子陪着他。”
可是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小公子已经会走路了,学会跑了,每天跟在决明身后喊,“哥哥”
决明秉着哥哥的责任,意识到要给自家弟弟改名字了,每天都绞尽脑汁想起一个格外出众的名字,他的朋友们提议,“可以让你爹爹起。”
“不,我要自己起”决明翻着齐先生留给他的那本医术古籍。
柳蕴任由他想得愁眉苦脸,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了,决明愤愤然地阖上书籍,“我觉着还是人参好”
冬葵笑了“不若等你弟弟大了些,让他自己选择。”
决明耷拉着脑袋“好吧。”
日子一晃而过,小公子三岁了,整日板着张小脸,决明逗他,他就说,“哥哥再胡闹,我叫爹爹了”
决明不再逗他,问,“人参这个名字好听么”
小公子摇头,“不好听,我不喜欢这个。”
决明“为什么人参很金贵的”
小公子“金贵我也不喜欢。”
决明失望“可是我很喜欢啊”
小公子皱巴着脸,好像思考了很久,妥协了,“那我还叫人参吧”
从这以后,小公子再也没有提过名字的事情。
后来,这个名字挂在照壁金榜第一上,众学子议论纷纷。
多少年后,小公子一脚踏进内阁,全天下都晓得当今首辅生得风光霁月,烨然若神人,但偏偏有个配不上他这张脸的名字。
现在,决明还想不了那么远,高兴地往小公子脸上亲一口,小公子赶紧推开他,“哥哥,我们该读书了。”
和决明不同,小公子识字读书都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大人,冬葵好奇地问柳蕴,“莫非你小时是这样的”
柳蕴笑了一声,“是,我和我哥小时便是这个性子,但后来长大了,家里人都说我长歪了,我哥倒是丝毫没变,实则家里人大都这个性子,就我出格些。”
过于肃正严谨,这么说来,小公子身上都是柳家人的影子,冬葵想象了一下小公子长大的样子,该不会有一天和自己严肃地说,“娘亲,你这是不对的。”吧
冬葵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柳蕴叹了口气,“他还小,又有你在旁,不会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