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比白水更稠密,还带着铁锈与火的味道。
小孩子闭着眼,用手捂着耳朵,开始发抖。
“滴答,滴答,滴答”
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觉和嗅觉就会变得异常敏锐,殷新莱所能感觉到的全部,只有永无止境的水声。
他一生都未从水声中走出。
“啪嗒。”
墨液落在洁白的纸面上,染污了文书,也让沉思中的殷如琚为之一惊。
她慢慢搁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
香炉上的兽嘴张开着,吐出没有烟气的沉静芬芳,这是来自霍氏的香方,能让人保持心情愉快,神志清明。
殷如琚的黛眉间掠过一丝抑郁,她平时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细节的人,现在却觉得香气浓的过了分,又不想呼唤侍女,最后决定自己站起来,去拨一拨火。
她的手还未碰到香炉的盖子,就感觉到了不对。
身为修士,周围陈设若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念头一道灵光就能平复的,自己为何要选择亲自过来调整
殷如琚觉得她正在失常,并且很快锁定了失常的缘故。
外面的禁宫卫一切如常,直到现在也还没传来有关任何不对劲的消息。
现在的情形,太过平和宁静,反倒令人愈发不安。
殷如琚伸指隔空点了点香炉,想令其中的火燃烧的慢一些,但意外的却没能成功。
很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最好还是不要有任何动作。”
纵然怒雷在耳边炸响,也不会让殷如琚比现在更加惊骇,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催动防御的符文,虚空中顿时传来一声隐约的惨呼声。
那是她心腹宫人的声音。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显现出一位宫装女侍的身影,她惊骇莫名地看着突然想自己动手的公主殿下,随后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青帝将致命的术法拨转了方向,让殷如琚亲自杀死她的左右手。
公主长长的裙摆泛起波浪般的纹路,先退潮一样向后缩去,然后又骤然停下。
熟悉的身影自虚空中步出,袍袖是永夜一样的深青,透不出半丝光芒,乌沉沉的双眼,面如白瓷,微微弯着唇,明明是笑,却不觉得温和,只像是一道被生生划开,永不愈合的伤口。
殷如琚看着突兀的来客,对方有着熟悉的外表与可怖而陌生的内在,一瞬间明白了青帝为何能畅通无阻。
“家师陨落了。”
“你们应该先对我下手,然后再去杀我的亲人。”
殷如琚眼中似乎掀起万丈波澜,旋即又归于平静,半晌后点了点头。
既然韩宴池已经陨落,青帝又找上门来,那自然什么都不必再说,连反抗都成了徒劳。
死到临头,殷如琚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
正常状态的青帝已经难以战胜,如果她决定不惜一切报仇,除非魔主亲至,真的没谁能够稍加阻拦。
无论是谁,都不该继续用身居北洲的温和仙君来揣度面前的可怕存在,某些人一步步,终于将和魔主一样令人畏惧的庞大怪物给放了出来。
“因为已经不可挽回。”
殷如琚突兀地开口,她没做铺垫,但相信面前的人能够听懂。
“魔主根本不可战胜,他活得比任何人都长,已经达到修为的顶峰,就算重伤,也能够于魔巢中修复,甚至还能从其他同族出汲取力量。”
在说话的时候,殷如琚身上有黑色阴火不断冒出,护身的灵玉失去光泽,变灰开裂。
这是一种狠毒的咒诅,用来限制受术者,好让他们无法吐露某些重要信息。“人类饲养牛羊时,也不会总是苛待家畜,魔主之前不动手,不过是觉得让人类平时心情愉快一些,等到一朝之间落入泥潭后,所散发的绝望情绪会更加美味,但他现在似乎感觉到事态开始失控,所以决定把放养改成圈养。”殷如琚光泽柔润的皮肤变得干枯,同时唇边扬起一丝嘲讽的冷笑,“我至少还会希望维持正常的状态与表面的平静,不让大部分凡人了解到真正的情况,已然糟糕到了何等地步。”
“辛持正已经足够可怕,而且我那位父亲他做了一件旁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你很快就能看见。”
阴火包裹住了殷如琚,她的眼里有微弱的冷光在跳动。
若是青帝赢了也很好,自己至少不是一个人上路,若是对方失败
舜华公主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几乎要微笑起来那她倒真的会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目睹那惨绝的一幕。
阴火慢慢点燃了棠棣宫。
许多人并非第一次目睹青帝的幻影,却从没有哪次,如此刻一般陌生,这位早已陨落的大能向前伸出手,缓慢而坚决地握住了无形的帷幕,浓红的血迹顺着穹顶留下,又燃烧成飞灰,金色的天光逐渐变得黯淡,随后,一件轻盈却破败的纱衣飘落在她手中。
屏障撤去,本来被彻底遮蔽的万玄宫重新显露于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