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可惜,“本以为你不过寻常负心郎,谁知你谁都不爱,独爱女子的爹爹。”
话到最后,裴沁笑意渐敛,忽地拔出泥地中那柄重锋环首刀。
手起刀落,血光四溅,一卷白袖飞入泥沼。
程雪渡痛叫一声,倏地腾了出去,在泥地里疯狂翻滚。
惨绝人寰的叫声在山谷经久不息。
“你不欠我什么这一刀,我替梦珠砍的。”
“她这一生,事事袒护于你,为你生儿育女险些命丧黄泉,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待她”
裴沁拎着那把滴血的刀,冷眼看着,“我这一生,爱也坦荡恨也坦荡,什么都干干净净与我做神仙眷侣,凭你也配”
说完这番话,她觉得痛快。
将刀丢进泥淖,转头走至七星石盘,欲拔出自己方才那一柄断刀。
忽听得老贼在头顶笑着,说,“傻女儿,谁这一生又能真正干干净净”
裴沁一愣,如遭当头棒喝,抬头望向巴德雄。
她恶贯满盈的父亲,虽然她根本不承认
但没有这个腐朽肮脏的恶鬼,也没有她的今日。
谁一生又能真正干干净净
裴沁跌跌撞撞走出两步,蓦地醒过神来。
一掠而起,飞身踏足残刀,几步纵近。
谷中众人皆瞪大了眼睛。有人惊呼“别意气用事,反让他跑了”
巴德雄猛然回过神,几步后跃,从风虫袋中掏了几回,却没能掏出蛛结。慌乱间,百足虫蛇皆从风虫袋中抖落出来,恍然间以为天上落了一场虫雨。
一刹间,断刀罗刹已至近前。
巴德雄惊恐回头,那刀瞬间从领间刺入蜡染袖袍,将他钉在了残刀剑茎的壁上。
裴沁随后而至,右肘抵上巴德雄咽喉。
左手拔出壁上残刀,高高扬起,就要令他尸首分离。
巴德雄毫不挣扎,盯着悬在头顶那把残刀,眼神发亮,“快杀了我”
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为什么求死
裴沁死死盯着奸诈苗人的眼睛,试图寻出个答案。
是求死,还是求不死
程雪渡中蛊的右臂已被她斩断,蛊终不会波及他百骸。
而她这枚残蛊尚未炼成。
若他自甘求死,他怎会甘心
若他不死,她亦不会甘心
善弄人心的老贼,终于将这游戏玩到她头上。
裴沁终于犹豫了。
扼颈的手越用力,持刀的手便越发的打颤。
巴德雄舔舔干裂的唇,一鼓作气道,“快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真的从头至尾,干干净净了。”
裴沁下不去手,崩溃至极。
她这辈子,爱她之人要么因她而亡,要么以爱之名杀人如麻,要么便是因算计而弃我、因算计而近我贪嗔痴欲,拖泥带水,丝毫不爽。
可若业因果报不能爽快,来去干净又有何用
裴沁一声大吼,刀光落下,鲜血迸溅。
巴德雄的首级随之横飞了出去,尸身如一粒红泥白印,自残刀上坠落下来。
一同坠下的,还有一抹红影。
裴沁倒在地上,于血泊之中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巴德雄死前从风虫袋中寻觅到的,是一枚生蛇蛊。
这苗人终是用一身罪孽,成全了裴沁的干净。
叶玉棠顿时醒悟过来,觉得震撼非常。
山谷之中亦因震撼而陷入一脉死寂。
满谷之中,唯有一人动了起来。
骨力啜打量满山之中无人能动弹,方才抓着谢琎跃出池水。
张自贤一死,他自知神仙骨无望,立刻躲得远远的,至无人注意的角落留神那老头动向。
巴德雄一死,裴沁身携神仙骨坠落;他立刻化身一只独行鬣狗,闻着味就来了。
叶玉棠刚回过神,手上丝线滑脱,后头人将谈枭握于手,身形一动,跟了上去。
刀冢之中,黑点平步游移,白影如魅掠近,瞬间形影不离。
骨力啜俯首血泊,欲探裴沁鼻息,忽然觉出不妥,猛地回头,与长孙茂打了照面。
他“哈”地出声。
淡蓝炎针瞬间从口中飞出。
众人惊叫“不好,娑罗芳梦”
“长孙公子当心”
可惜炎针难避,出口几乎便已成定局。
长孙茂似乎也没打算要避,任由娑罗芳梦刺入咽喉。
骨力啜得意大笑,“不曾,长孙茂也是鄙人手下败将如此,战功册上又多上一笔”
长孙茂面无表情,垂眼胸前,从璇玑下看,至丹田停驻。
忽然抬头,照着他右眼一记钝击。
骨力啜吃痛,退飞尺余,勉强稳住身形。
他摸摸剧痛的右眼,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