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渡倒未理会他乱点鸳鸯谱,埋首问裴沁,“既得神仙骨,何不取用便是伤人不是你,何故养虎自啮”
裴沁冷笑,“这破玩意,给你,你要不要”
程雪渡沉默。
巴德雄道,“要啊,怎么不要”
巴德雄说“往后,我再给女婿做一副神仙骨。到时候,你两作一双神仙眷侣,长长久久地相伴。再再生一双神仙孩儿,叫老夫夙愿得了嘿嘿,嘿嘿。”
裴沁骂“你闭嘴”
又以那把断剑指程雪渡“这老贼与我恩怨,今日必得了结。你若拦我,我连你一并杀了。”
巴德雄道,“好女婿,你今日若能拦住她,往日我们一家三口,齐齐全全,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音一落,裴沁一手拔出地上重锋环首刀,砍了程雪渡一个措手不及。
红影左突右进,白影右闪左避,直至避无可避,便会生生挨上一刀;每每红白双影稍作停驻,俊容上便多挂了道彩。
猫鬼蛊中不敢调运内力,被她追杀到一路夺路狂逃,程雪渡实在没有半分力气,一脚被踹在泥地里,四肢百骸如同深陷沼泽,再难动弹。
裴沁随手将刀插进泥地,俯身看他,冷脸说道,“平日里也未必赢我,猫鬼阵里,还能赢白日做梦。”
程雪渡定定看她,胸口起伏,艰难呼吸。
她不解,“你脑子里究竟的什么呢”
程雪渡不响,看向她身后。
一簇水蛇窸窸窣窣游到她脚边。
巴德雄在后头压低了声,循循善诱“便用生蛇蛊又如何我吹笛纵你,如何不能赢她”
裴沁不啻,此人讲话,谁信谁便是傻子。
又听巴德雄说,“到时候,神仙骨,我再为你徐徐图之做凡人抑或做神仙全在你一念之间”
程雪渡忽然陷入沉思。
裴沁久不听他搭话,埋头盯着他,“你不会是”
话音一落,一条小蛇游到他手伤处。
程雪渡下定决心,一把将蛇抓在手中,攥紧。
蛇弹跳挣扎,滴滴血从指尖游入。
他不禁闭了闭眼,脖颈青筋阵阵泛起,像是忍不了生蛇入骨的滚烫。
巴德雄大笑起来“好女婿,我果真没看错你”
裴沁惊呆了,低声咒骂,“你疯了”
程雪渡道,“我没疯,很清醒。”
裴沁攥着他衣领,将他拉向自己,鼻尖几乎都要贴到一处。
她不解,“为什么”
他答得莫名“九短之首,出鞘便难回,如做人之理”
裴沁闻言,像听了什么笑话,狂笑了起来,问他,“你莫不是真的和我做神仙眷侣”
程雪渡定定看着她眼睛,不言。
眼神不会骗人。男人看她的眼神,是爱恋、是贪恋、是觊觎,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从来她一望便知。
这个她始终以为负心之极的人,竟然还钟情于她。
为什么
裴沁敛了笑,垂眼,回望过去,试探着又问,“还是你要神仙骨”
他倏地像被撞破心事,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裴沁忽然明白过来“你要两全其美。”
程雪渡没有否认。
他似乎向来不擅长撒谎,遇上避不过的,便躲。避无可避的,挨顿毒打也无碍。
这一刻有如拨云见日,令她心头豁然开朗。
为什么你分明真心待我,却走得毫不犹豫,有如从未认识过我
少年时光里,问了自己一万遍也未曾问出的那一句“为什么”,至此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答案这样简单。
他当然出自真心,这真心竟恒久得让她觉得可怕。
但他内心深处更恒久的,是武冠天下,是呼风唤雨,是无上权与力。
她笑了起来,说,“程雪渡,原来是这样啊。你与我从头来过,做一对神仙眷侣,是不是”
程雪渡点头,“是。”
她接着说,“那梦珠呢”
程雪渡道,“我从未有一刻爱过她,你信么”
裴沁沉默片刻,声音无比轻柔,笑眯眯地讲了句,“你也配。”
程雪渡只是不答。
裴沁柔声回味着,“当年我藉藉无名,无依无凭;而梦珠有个举世无双的好爹爹,故你弃我,自然弃得果决。”
“此刻你忽然发现我的好,胜过梦珠的好,只因为与我在一起,既能不负你真心,还能成全你心头贪欲,真好。”
她渐渐微笑,“你趋利避害,故生命中从没有两难抉择,活得真是容易。程雪渡啊程雪渡,你可真会算计。世间再无价的感情,你都能拿到心里掂量一翻,看它值个几何。”
她继而又摇摇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