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焉氏嫁给连牧云,身体羸弱,形容枯槁的模样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她的病根儿早就落下了,连牧云寻医问药多年也没找到根治的法子,但他心疼爱妻,不肯死心,在佛堂里水米未进,整整跪了三天。
恰好偏屋中的房梁倒塌,那本被藏在房梁上的珍贵茶方才得以重见天日。
连牧云如获至宝,仔细钻研茶方,用药茶调理焉氏的身子,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无不精心。
在他的照料下,焉氏果真一日比一日康健,身量也丰盈些许,还诞下一对双生女。
连牧云本就是商户,心思活络,也不看重传宗接代那档子事,每日他无论多忙,都会悉心教导两个女儿,希望她们日后能招个上门女婿,接手茶铺。
那会儿连柔还小,仅记得她被连牧云抱在怀里,反复背诵默写所有的茶方,见她记的一字不差,连牧云欣喜极了,直说柔儿天生聪慧。
只是连牧云去世后,这种生活便一去不复返。
再也没有人悉心教导连柔,也没有人为焉氏调配药茶,母亲的病情一再恶化,如今就算有药茶也控制不住身体衰败的情况,因此连柔只能寄希望于天山雪莲。
月前骠骑将军与北魏交战,将北魏打得落花流水,此战虽然胜了,骠骑将军却身受重伤,至今都在府邸中休养。
百姓都以为骠骑将军是伤了元气,但有了前世记忆的连柔知道,骠骑将军不是受伤,而是中毒,那名神医曾给骠骑将军看过诊,言说用龙葵半边莲茶可以祛毒。
可惜那时骠骑将军早就被毒气侵入骨髓,神志不清,性情格外暴戾。
连柔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只因那道龙葵半边莲茶是她幼时默背的茶方之一。
不过她记住了茶方不假,但两辈子加起来却从未亲手调制过药茶,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她心中一喜,又是一忧,粉嫩指尖不断拂过纸页,小脸也变得苍白。
连柔手里有龙葵半边莲茶的方子,却不敢直接拿到将军府去,虽然神医说过这药茶能解将军身上的奇毒,但没试过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差错。
一旦骠骑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她的
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但她能等得,母亲却等不得,再过不久,焉氏的咳疾便会加重,日日呕血不止,整个人都熬坏了。
不管骠骑将军有多可怖,不管天山雪莲有多难拿,她总要试一试。
连柔用力咬住下唇,原本犹豫慌乱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连柔身边伺候的丫鬟名为青苓,过了年才满十四,她年纪虽小,性子却颇为爽快利落,人也是个机灵的,一进门便走到主子身畔,瞧见那张白生生的面颊,不由怔愣片刻。
青苓不是长夏伯府的家生子,而是头几年被爹娘卖进来的,原本焉氏想让青苓伺候继子宁玉年,恰巧连柔身边的丫鬟离府配人了,青苓这才被送到葭月居。
“小姐,方才奴婢遇见霜序阁的香芮,她说将军府的庶出少爷不知怎的竟发了疯,险些伤到人,幸好您今日没过去。”
青苓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给主子倒了杯茶。
连柔轻轻摩挲着完好的指节,眼圈微微泛红,险些忍不住泪意,前世她右手三指尽断,肌肤上还留下狰狞瘆人的瘢痕,全都是拜那人所赐。
如此严重的伤势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连柔不能提笔,不能弹琴,甚至还要慢慢习惯用左手持筷。
而那名庶子虽然发了疯,但到底也是将军府的骨血,即使将连柔咬成残废,也没受责罚,只是送到了城郊的别庄中养着,免得伤人。
焉氏看到女儿残缺的右手,整天以泪洗面,她拖着病体想去将军府为连柔讨回公道,偏偏长夏伯突然获罪,宁家的长辈不敢得罪伏老夫人,便将焉氏死死拦住。
连柔没再回忆下去,她垂着头吃茶,动作斯文秀气,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颈侧,衬着玉白的肌肤和淡青的血管,更显纤弱。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连柔抬眼看去,发现是连熙微来了。
“柔儿,你身体可好些了你和娘差不多,自小体弱,近来陪都雨水多,千万别染上风寒了。”
边说着,连熙微边用手探了探连柔的额头,眼带关切,仿佛真是一个心疼胞妹的好姐姐。
连柔强压住波澜起伏的心绪,她挤出一丝笑
“姐姐别担心,我没有大碍,方才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听青
苓说,伏家的公子竟然发了疯,没人受伤吧”
想起将军府发生的事情,连熙微眸色转浓,那疯子闻不得零陵香的味道,她往连柔身上撒零陵香粉,不小心沾了些到自己衣襟上,亏得量不算多,味不算浓,否则只凭那两个奴才,恐怕制不住那位发了疯的少爷。
连熙微摇了摇头,缓声道“那位少爷虽然瘆人,但伏家的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不多时便将他拿住了,可惜妹妹不在,没瞧见那些侍卫的身手。”
连柔垂下眼帘,不想再看唇畔盈着点点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