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突发之事,孙仁商亲自施压,以为很快便能过去。只是事情的走向却并未如他所料。
那日情形,所有前去猎场的大臣都看在眼里,孙仁商权势再大,也不能让人人都装瞎。
更棘手的是,吴雪玮也知道了此事。
孙旭尘入狱就有他的手笔,这一回有人翻起沈将军战死旧情,吴雪玮越发精神,主动在朝堂上揽下此案,说一定会给沈将军一个交代。
直叫孙仁商眉毛乱跳。
从前还不觉得吴雪玮碍事,如今倒越发觉得他难看起来。
孙仁商略闭了闭眼,假装没有看到宝座上神色为难的赵陆。
赵陆便犹豫几息,最后道:“那……既如此,就辛苦吴阁老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下了朝,孙仁商留在文英殿,孙名宵则回了孙府。
候在偏门的小厮见孙名宵回来,垂着手小跑上前,掀起马车的帘子。
孙名宵下了马车,只问:“庄子上的人可吩咐过了?”
小斯低头回道:“已吩咐下去了。”
孙名宵点头,又朝着后院行去。
李氏正看着人收拾衣裳,丫鬟来报,说少爷回来了。
她忙起身,扶着腰出去迎接。
“爷怎么得空来了?”
孙名宵扶着她又走进房:“下了朝便过来看看。”
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闻言,李氏笑道:“忽然要我去乡下静养,哪有这样快就准备妥当的?不止一应物件需要慢慢理起来,还有这府里大小事务,也要慢慢交给姜嬷嬷。”
孙名宵便揽着她叹气:“是我早先未想到这些。”
李氏倚着他,一面轻抚自己隆起的小腹,一面问他:“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起叫我去庄子上养胎了?”
“没什么大事,胡太医不是说你怀的是双胎,比起常人要劳累些?早些预备起来也好。”
李氏便点头。
二人温存一阵,孙名宵松开手:“我该走了。”
李氏替他理理衣襟,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叔的事,还好么?”
她虽然是后宅的妇人,对朝堂时事略有阻塞。但孙旭尘十来日未归,连李氏都禁不住担忧起来。
孙名宵只拍拍她的手:“不必操心这个。”
又说了会儿话,孙名宵便独自走了。李氏回过头,继续指点着丫鬟收拾整理。
辰时。
原本该是尚膳监向咸熙宫呈早膳的时辰,因为近日孙家多事,孙太后常在桌上就开始发脾气,宫中伺候的众人时时提心吊胆。但今日这会儿却静得可怕。
正殿次间都无人伺候,孙太后坐在镜前,发髻未梳,面带愁容,比起往常少了许多神气。
金钗急匆匆进来,见到孙太后先福身行礼:“娘娘”
孙太后一凛,忙拦住她:“快些说话,别行这些虚礼了。”
金钗蹙着眉,仿佛有些顾虑,她放低了声音,像是怕谁听到:“奴婢出不去,前头后面都有人看管,咱们的那些人不知被金缕调去哪里,如今全不见踪影。”
闻言,孙太后的神色越发疲惫,她只问:“家中无人察觉么?”
问及此处,金钗才似迟疑,对着孙太后轻声道:“奴婢听说,三爷那里,不知是谁翻出旧案,说三爷害死的读书人,不止一个”
她小心觑着孙太后神色,问:“娘娘可知道这事?”
听见金钗的话,孙太后愣住:“什么读书人?”
哪来这么多读书人?不是只有郑侑一个?
但金钗已继续说了下去:“有人出面作证,说三爷因看上一位女子,便着人打死了她的未婚夫,强逼人做妾。最后连那女人也死了。”
金钗的嘴一张一合,将因果道出,孙太后却云里雾里,喃喃道:“什么强娶做妾?我怎么不记得?”
又烦躁道:“家里连这点事都压不下去么?难道为了三哥,连我都顾不上了?”
“娘娘”金钗声音略带着颤,“所以,连同先前动摇龙气一事,如今又添了一条人命”
“三爷已被定罪,不日或要问斩了。”
房内静了一瞬。
孙太后转头,看着忍不住眼含泪水的金钗道:“你说什么?”
不但她不信,金钗也不敢信,她抬手拭去眼角泪痕:“三爷他”
“我不信!”孙太后却忽然打断她,“派人去家里递消息——”
“递什么消息?”
门外的人刻意将脚步声放重,金缕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她先对着孙太后福了一礼,温声劝道:“娘娘还是不要叫人操心了罢,就这样安安分分待在这里,自然有结果。”
孙太后眼尾微跳:“你竟然投靠那竖子”
金缕回望她,没有接话,却道:“金钗说的是真的。孙旭尘强娶是真,杀人是真,斩首,也是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