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年的初春,保康一路顺风顺水地南下,天津卫到浙江宁波,加上路上下船参观各个港口的时间,才花了十五天。
保康到达宁波,首先去看宁波港,针对宁波港口的各种问题,比如私家港口屡禁不绝,现在他们不是因为一家出海讨生活的艰苦和危险,现在海上日夜都有水师巡逻,还有官府定期清理整顿港口,现在他们是为了避税。
这也是其他地方的私家港口林立的主要原因,只是南海一带港湾众多,问题尤其严重。
保康从宁波南下,仔细查看,还真发现一个事儿。私家港口到底不比官府开办的大港口,一个家族、哪怕几个家族合作的力量,也只能走一般的船只。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从现实出发。
大清商船的规制,港口卸货装货的能力,进出秩序等等,将官府港口和私家港口从根本上拉开距离,精明的商家自己就会去对比,就是耗费巨资开办私家港口的家族,也会去对比利益得失。
保康到福建,正打算和姚启圣说起这个事儿,就发现,姚启圣的身体,估计撑不到今年了。
就算可以撑过今年,也是这两年的寿数了。
“阿弥陀佛。”保康抬手打一个佛礼,给姚启圣回礼。
姚启圣老眼昏花,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漏风,却是笑眯眯的,是真的开心,一点儿也没有伤心。
“王爷不必为我伤怀。我这辈子,满足。”
保康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姚启圣示意大孙子去泡茶,拉着他的手坐下来,絮絮叨叨“能亲自跟去收复小琉球,扩建水师,打造大船,做梦都笑醒。我就舍不得这片大海。”
“家里人都劝说休息,皇上去年也劝说我致休,可我不舍得。我总想着,多看一眼这片大海。王爷你看,还好我没答应。王爷这次来南海,可是要开始了”
保康轻轻点头。
他不说话板着脸的时候,有几分出家人的慈目善目,和颜悦色,类似师祖那份于世无争的心平气和。眼睛里也有那种,修禅学佛之人的眼睛里特有的,明亮睿智;通身的气息也有常年远离世俗纷争的谦虚谨慎。
姚启圣笑,姚启圣知道,这都是小王爷身上的一个方面。
常年练武学习礼仪,姿态自然而然的端正挺拔,步履稳健轻不可闻,远远看着,就是一枚不谙世事、风华初露、风流初显的俊秀小和尚,甚至还有几分“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的世家公子风范。
可是谁都知道,小王爷身上的铁骨铮铮、笔指苍穹。
姚启圣又露出一个没牙的笑“王爷你看,我这大孙子如何可惜我那儿子姚仪,王爷夸他挽强弓百步外可洞四札,可他却一心好文。”
保康嘻嘻笑“你这大孙儿得你教导,自然是好的。我刚刚大致看一眼,尤其心态难得。”
姚启圣一愣,半是遗憾半是骄傲地哈哈哈笑“怪道人都说王爷这双眼,最让人佩服。大孙在天赋上略低于他父亲,但心性天生稳重。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的几个孙子,没有一个遗传他们祖母的天生神力,哎。”
顿了顿,又来一句“没办法”。
保康眼角余光瞄到安静泡茶的姚家大公子,发现他眉眼不惊,更无不服气,心里猜测,大公子心性好是一方面,姚启圣天天嫌弃孙子们不会长,也是一方面。
保康知道他的心结,宽慰老人家“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姚仪于书画有天赋,花卉笔致刚健,自成一家。可见他是真心喜欢。”
“还听说姚公的一个孙女,天生就有祖母的一身神力,引得求亲者络绎不绝。姚公如真舍不得,留在家里招赘上门女婿。”
姚启圣满脸的皱纹褶皱一起抽抽。
随即又叹气“王爷的主意甚好。如果可以我也想。”
保康眨巴眼睛。
“她喜欢上苏州潘家的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哎。”
“苏州潘家”
“苏州潘家。”姚启圣打心眼里不乐意这门亲事,“说是诗书传家,礼仪传世的大家族,可我总是不放心。王爷去过苏州,不知道见过潘家人没有,传说他们家的家规,比四书五经加一块儿还厚。”
“可怜我那小孙女,长在海边,打小儿舞枪弄棒,还是大脚她嫁去潘家做宗妇,按照她祖母的说法,那就是一只小老虎拿绣花针。一家人都担心她将来受委屈,更担心她受不住委屈后悔。可是小儿女的事王爷你开窍了没”
“什么窍”他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更有那不可对人言说的神秘功夫,全身上下还有哪个窍没开
瞧瞧这迷迷瞪瞪的小样儿,这一看就是还没开窍。姚启圣笑眯眯脸,瞬间一腔“操心”转变方向。
姚启圣摸着白胡子,有模有样地吟唱“恰似少年郎,知慕少艾,情窦初开,笨笨的可怜,却又可爱”
保康“”
保康端着一副大人的模样,很是苦恼的语气“皇太后、汗阿玛和额涅都在给我寻摸亲事。”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