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寒意渐敛, 鸟鸣欢欣, 一缕橙光现于遥远天边, 于雕栏玉砌间勾勒出阵阵柔和的光晕。
当楚凛再一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只是睡前未脱的外衫不知被谁脱去, 被角也被仔仔细细地掖好来人甚至有足够的耐心帮他把散乱的发丝敛拢在旁。
搁置被褥上的手掌因此停滞了许久,随后楚凛将被子一把掀开,穿鞋下床。
突然他眉头一动,扯眉朝不同寻常处瞥去一眼,入眼便是微怔,回神时已然迈开了脚步, 走到那方。
久未使用的香炉上烟雾袅袅,淡淡清香萦绕鼻前, 令人不自觉放松身躯, 心旷神怡。
目光透过烟雾, 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突然而然地钻入了楚凛的脑内。不同于那小太监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姿态, 在楚凛为数不多却根深蒂固的印象中, 这人要更温和, 更沉着。
就像一湖澄澈无痕的静水, 让人一不小心便能栽了进去。
不该如此。
或许是从未有过这种澎湃激烈的感觉, 或许是受了心底长久压抑着的情绪所蛊惑, 楚凛颤着手探去, 指腹陷入烟雾, 肌肤滚上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下意识回手一缩,攥紧作拳狠狠地砸向了旁边的柱子。
不该如此
“陛下”
楚凛猛然回首,阴鹜锐利的眼神直逼声源处,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太监被他看得下意识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膳盒,半跪于地“陛,陛下。”
原不是他。
看清楚了来人,楚凛几不可闻地抿了下嘴唇,掩去心中遗憾。
他正待转身,脚步半撤时却是一顿,复侧头,将这全然陌生的面孔再一打量,缓声道“起来罢。”
话落,坐回床榻,浅阖眼整理着衣襟,仿若随口一问“今日怎是你来送饭”
小太监忙又低下头,支吾着话,好半天才说清楚“小德子和小顺子两位公公,因犯了事,被贵人给罚了,所以”
楚凛听着话,神色不明,这人在面对他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语间的惶恐都有点耐人寻味,除此以外,他察觉对方在提及犯事两字的时候明显战栗了一下。
皇宫里做差事的,最会看菜下碟,他们或许能心怀怜悯地对一可怜人言笑晏晏,但绝做不到对一个被囚禁的亡国君毕恭毕敬。
以这太监对他的态度来看,对方明显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从昨晚到现在这短短的时间段里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说完后匍匐在地等了会儿,没听到楚凛吩咐话,便悄悄抬眼,斗着胆子上前,面带讨好地道“奴为陛下更衣。”
看着那伸来的手,猜疑之色从楚凛眼中散去,满脸排斥不耐地打算将这手拍开。
岂料其人似乎早有预料,掌从下绕,虎口贴着楚凛手腕一转,干脆利落地卸掉了这抽来的力道。
楚凛一惊,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温和的声线便从他耳畔响起“今日许有客来访,陛下还是穿得庄重些为好。”
楚凛“是你。”语调沉沉。
江奕闻言笑了笑,退离两步,微躬身行却了礼“不然陛下还想是何人”
或是被这笑容中的沉静所感染,楚凛放松了些许,见江奕挑选了衣裳过来,摊开双手,任其为他更衣束带。
好半会儿他才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自然,往后大退了一步。
江奕面露困惑“陛下”
楚凛沉默了下,拳抵嘴边一轻咳。
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股倔强劲,不愿在江奕面前露了别扭,状似若无其事地道“方才的不是”
这话没头没尾,但江奕仿佛知道他在问什么,点头应声“嗯记,方才的不是我。”
此后两人无话。
江奕手脚利索,很快便帮楚凛更衣结束,又从食盒中拿出早膳,依次摆上桌面。
楚凛在旁看着,眸色深沉,负手踱步缓缓靠近。江奕就像身后长了双眼睛,没回头便捉住了楚凛袭向他耳侧的手。
他完全不恼,只是无奈一笑“这副身体不是我的,怕陛下日后想起心生膈应,还是莫要动手动脚的好。”
动手未遂还被抓了个正着,楚凛悻悻地将手给收了回去,落座端了粥碗搅动两下,压抑不虞“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奕笑而不语。
用东西两字唤作人称实在称不上友好,楚凛也是后知后觉,接下来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末了,生硬地岔开了话题“那你就没有自己的身体”
江奕张了张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他开口,又将嘴给合上,顿首不语。
楚凛见江奕欲言又止,误以为刚才的话得罪了对方,神色略显尴尬,没有追问下去,也难得柔和了语气“坐罢,可曾用膳”
江奕诧异楚凛态度上的突然转变,细想后似有所悟,没有声张,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道“未曾。”
他不知道小太监本尊有没有吃东西,不过他自己确实没有进食。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