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连江, 江面上一点渔火也无。
岸边一叶舟,看起来比寻常渔船大上不少,没有舟子也没有管弦丝竹, 看起来也不似花船。
船头挂着两盏羊角灯, 船尾凉篷下、灯光里, 一个小小的身影对着一只小炉子忙上忙下,一会儿往锅里加料,一会儿往炉子里添炭。炖鱼的香气从一口小锅里飘了出来,混和着米饭的香味儿,在夏日的雨夜里随风飘散。
这是一个小男孩儿, 脸上沾了一点点炭灰的痕迹,橘色的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笑意也温暖了几分。白芷很郁闷, 蹲在白及的身边说“我做饭就这么难吃吗”
白及瞥了她一眼“张姑姑教的这个炖鱼的法子, 炖出来好吃。”
白芷不吱声了。
春天里, 她带着白及去了一趟安州,窝回张百药的医馆里呆了几个月。她在安州的人缘儿出奇的好, 没人相信她是什么见了鬼的“罗刹”, 她口罩一戴往堂上一坐,一堆人就涌过来问好兼看病。她带着白及走街串巷,到处都是熟人,连安州乡下的糊涂老太太,见到她都能认得出来。
张家人都关心她,张娘子一见面就说她“瘦了” , 张媛媛跟她更亲近, 见面就问“你怎么穿这样了是你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吗快进来”
解释了一回她是带徒弟出来“度春假”的, 张媛媛才半信半疑地说“他别是被你饿瘦的吧”就张罗给师徒二人做饭。她已作妇人妆扮,依旧没有学会父母的医术, 做饭、女工方面倒是没落下。
张家比以前阔气了些,收拾出一个院儿来,白芷就住下了。白及老老实实跟着张先生认草药,学切药、熬药。张百药近来学会了唠叨“你师父以前也是从切药材开始的”
这么住了三个月,义庄、衙里里的仵作都混熟了,虽未曾再见尸体,却又交到了新朋友――街坊家的小虎子。安州人也有围观他的手臂的,大多没什么恶意,都说“你好福气,遇到你师父。”
人人都说好,就显出那个说“不好”的人来了。张媛媛就爱抱怨“出门也不带个丫环,你会做饭吗你会缝缝补补衣服吗纵有钱买,在路上饿着、冷着了呢还骑驴,你又不是坐不起车还带着孩子呢”
白及留个心眼儿,偷偷找张媛媛打听。张媛媛喜欢他这么懂事又体贴“她做饭就只会煮你可得好好照顾你师父。”当徒弟就得会伺候师父,这是做人的道理,张媛媛觉得当徒弟的都得是这样。
白及也是这样想的,得空就跟张媛媛学厨艺。他以前在小贩那儿帮工的时候,粗活细活都得干,那时候干得一腔心酸,生怕干不好就被赶出去沦落街头。现在却是很有一股责任感――师父做的饭真的就只会煮。
他们一路走来,白芷定时定点给他三餐,也都是干净营养吃得饱味道正常,比帮工的时候强很多,但也只会煮。白芷自己吃饭不挑剔,白及也不挑剔,却总觉得他师父这样一个人,就该鲜花香果供着,不该跟他似的活得这么糙。
张媛媛就好这个,两人得闲就往厨房里去。白芷不管他的兴趣爱好,只要作业写完了,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反正仨月一过,白芷说“南边儿景正好,去瞅瞅。”白及一上路就自动接掌了做饭的大任。第一餐是在一间荒村野店面,白芷带他去故地重游“那会儿我就在这儿淋的雨。”野店吃食在白及眼里就不行,借了灶间做了简单的一荤一素一菜一汤,然后宣布“以后饭都归我做了”
白芷很抗议,白及见惯了张媛媛这个师妹对师姐的态度,知道白芷不计较这些,也学会了大胆“那您再去煮一个咱们放一块儿,叫老板评评,谁做的好吃以后就谁做。”
白芷嘀咕一声“我不想养出个小少爷来,也没想养个小仆人呀。”抱起饭碗叹口气,开吃。她不挑剔,但也知道谁做的好吃,尝过白及的手艺,再让白及吃她做的饭,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白及赢了一局,前所未有的满足。白芷总是爱唠叨,嫌徒弟不给她表现的机会。白及做饭了,她就洗个碗、劈个柴,还试图煮个白粥当早饭什么。
两人一路时不时会为这事争一争。
不到一个月,水道渐多,白芷就把驴放到了顾府的一处商号里,买了艘船,带着白及沿着水系四处游荡。花了几天时间,白芷学会了撑船,她出游没个目的地,不大好雇人。这天晚上,停船找个避风的地方一系,就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汤好了。”白及揭开锅盖看了看,锅里奶白的鱼汤翻滚着。撕了把芫荽洒了进去,最后洒上点胡椒粉。
白芷扯了块手绢儿把他的脸一擦“啧,这是会做饭的代价吗花脸儿”
白及吐吐舌头,洗手盛饭,白芷在甲板上铺了张席子,搬出桌子来。鱼汤、青菜、炖肘子、米饭一一上桌,白及最后把一只盛水的铁壶坐在炉子上“一会儿热水也有了。”
白芷道“嗯,喝茶,看他们怎么演。”
白及捧起饭碗,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岸上看,岸上已隐隐有了几点火亮,有江湖人士在约架。白芷功力深厚,听得清楚,此地已经是比较靠南的地方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