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
自从十天前, 在皇家练武场发生了那场意外后,上官晔便一直缠绵病榻, 似有大病汹汹之意。
宣平候府。
赵彻奉了成安帝之命,携胡太医前来为上官晔诊病。
宣平侯上官陵如今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 面容白净,是位极其温文儒雅之人, 举止斯文, 身着一袭霜白色的衣袍, 更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
他身旁站着柳氏, 三十余岁的妇人身着一袭素色长裙, 梳着倭堕髻,发髻上只简单的插着一根玉簪,整个人温柔妩媚又不失清丽,眉宇之间稍显憔悴。
“小侯妾身恭迎豫王殿下。”
“侯爷与夫人不必多礼, 陛下听闻世子缠绵病榻, 心下关怀, 甚是牵挂, 特遣本王前来探望。”赵彻开门见山,说了一通场面话, 而后身后指了指身后的太医, 又道,“这位是太医院院首,胡太医,素有神医之名, 奉陛下之命来为世子诊治。”
闻言,柳氏的脸色不自然了起来,很细微,赵彻余光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官陵神情颇为感动,他叩了个大礼“臣叩谢陛下圣恩。”
说完,他引两人前往上官晔的居所。
宣平侯祖上是扬州人士,府邸内布局尽显雅致,小桥流水曲折变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景幽深秀丽,处处透露着水乡的静谧和风雅。
胡太医虽不是第一次来,却也不得不感叹,论府邸的精致风雅,燕京之内无人比得过宣平侯府。
上官晔住在听竹居,原本院子里有一大片竹林,每当风起,便有沙沙竹音,清幽脆瑟,约摸两个月前,茂密的竹林便被砍了,如今看着光秃秃的,稍显荒凉。
刚走到门口,便可听见屋室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通传之后,赵彻推门而入。
屋室内的气氛稍显压抑,苦涩的药香很是浓郁,光线暗极,一派阴郁病重之感。
上官晔一身淡青色的衣衫,容貌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唇瓣更是毫不见血色,他行礼“容之有失远迎,还望殿下与胡太医恕容之无礼了。”
“不必多礼,本王奉陛下之命前来,”赵彻也不拖沓,当即朝身后招了招手,“胡太医,你来给世子瞧瞧。”
胡太医领命上前。
上官晔坐在椅子上,他微微垂下了眼眸,深长的睫羽挡着他的神色,教人看不清晰,而后抬手敛袖口,把右手放在了脉枕上,待胡太医细细地诊过之后又换作左手。
胡太医反复把了好几遍,摸着短短的小胡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上官陵看了着急“胡太医,我儿数日来缠绵病榻,可是身体有何大问题”
胡太医先是摇头,又点头,这可将一众人弄了个糊涂。
见此,上官陵的心沉了几分,容之是他最满意的儿子,承儿如今已经残疾,而暄儿性情暴躁,其余庶子更是上不得台面,若是容之再有何问题,他这一脉,怕是后继无人了啊。
柳氏一颗心高高悬着,手指不自觉地掐紧,眼底尽是紧张不安。
屋室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功夫。
胡太医神情挣扎,以他的医术,将世子医好倒是没问题,只是
他颇为苦恼地摸了摸胡须,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插手这侯府内宅之事。
胡太医平日都是为皇族与达官贵人诊病,各种阴私见过不少,如今一来,便敏锐地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比如今日他奉陛下之命为上官世子看诊,是这位豫王殿下建议的。而豫王殿下与上官世子,素来交好。
胡太医看了眼上官陵与柳氏的神色,想了想,朝赵彻递去了询问的目光。
赵彻垂下眼眸,抿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道“练武场的马儿发狂,说到底是我皇室监管不力,才致世子遭此无妄之灾,胡太医,你可要好好为世子诊治,皇兄还等着你回去复命。”
胡太医明悟了赵彻的意思,他转头对上官陵道“侯爷,可否有世子近来所服之药的药方与残渣世子伤口之上涂抹的又是何药”
上官陵一愣“胡太医这是何意”
胡太医神色颇为严肃“老夫怀疑有人对世子下毒。”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屋室内侍奉的丫鬟们纷纷垂下头颅,恨不得将耳朵堵上。
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能听得的。
柳氏顿时慌的不得了,她上前一步,尽量声音平静“药方倒是还在,涂抹的药膏也还有剩余,只是药渣一日一清,倒是没有了。”说着,她转身朝着身后吩咐,“来人,去取世子的药方与药膏来。”
赵彻大剌剌地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意味不明地讽笑了下。
药方与药膏很快的被呈了上来,胡太医拧眉看了一会儿,又点了些药膏摸在手背辨认,片刻之后,他点头道“确有利于伤口复合之效。”
上官晔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对一切都充耳不闻,一片寂静中,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一阵儿猛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