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寺位于燕郊的荡山之上, 从燕京城骑马过去,约摸要一个多时辰。
赵彻握着马缰绳的手已经冻僵, 耳边呼啸而过的冬风,刮在脸上尤其疼。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座寺庙, 他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利落地翻身下马。
站在山底往上看, 一座肃穆恢弘的寺庙矗立在山顶, 可以眺望整个燕京城, 有一千零八级的青石台阶一线而上。
已至夤夜, 又是冬月,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凛风吹动秃枝发出嚓嚓声。
赵彻裹着大氅,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腿有些冻僵了, 行动分外缓慢, 花了三刻钟的时间才站到了寺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赵彻眼眸微动, 思忖了一番,最终翻墙而入。
因为每年都要来安国寺上香, 诸人的房间都是固定的, 赵彻很快找到了宋乐仪的房间,在一片漆黑中,唯一有灯火光亮的那间。
应该睡了吧
赵彻站在房门前立了一会儿,而后转过身, 掀起大氅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好凉
隔着夹层的绵絮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凉,赵彻一个激灵,重新站了起来,把大氅垫在屁股下面,这才再次坐下。
还是有些冷,他把大氅抻了抻,裹紧,冻僵的双手搓了又搓,又放在口前呵气,这才感受了一点暖意。
赵彻回头望了一眼透着微光的房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黑蓝色的夜空上明月高悬,星色暗淡,看样子还得两三个时辰才能天亮。
他半眯着眸子盯着星星看了一会儿。
这样不行啊
赵彻的舌尖顶了顶腮帮,这么坐下去铁打的人都扛不住,于是再次站起身,走到门前,靠着木门缓缓坐下。
屋里的热气隔着木门隐隐透露了一点,不多,但也能烘烤些点暖意,这才感觉好些。
夜色沉沉下,赵彻的两条腿松松的盘着,头半靠在门柱上,也没阖眼,盯着不远处一颗歪脖子老树,蓦地勾唇笑了一下。
懒洋洋的闲适模样,好像不是孤零零的坐在冬夜里吹冷风,而是坐在春暖花开的冬阳下赏花似的。
小时候宋乐仪很野,尽管母后已经照着世家贵女的规矩不断的去约束她,仍然不见成效。
那时候表妹还没如今这般健康明艳,因着不足月生产的缘故,身量比同龄的小孩儿都要小上一圈,然而性情却是灵动极了。
御花园那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树,宋乐仪也不知怎么就爬上去了,有道是上树容易下树难,七岁的小姑娘颤颤悠悠的坐一枝大人手臂粗的枝桠上,急的都快哭了。
他也不过八岁,仗着一点男子汉的胆子竟然张开双手,坚定而有力的说“表妹,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那时树上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都不带犹豫的,纵身就往下跳,人倒是接住了,两人却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结果就是俩人一个断了左胳膊,一个断了右胳膊,伤筋动骨养了一百天,在明媚灿漫万物复苏的春日里,拘在寿安宫哪儿都去不了,直接等来了炎炎夏日。
想到这儿,赵彻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了把鼻尖,忍俊不禁。
现在啊,他一定能接住表妹。
第二天一早,宋乐仪取了门闩开门的时候,靠在房门上的赵彻猝不及防的朝后摔去。
吓的小姑娘“啊”了一声,连步后退,等看清了砸过来黑影,她圆溜溜的漂亮眼里闪过震惊“赵、赵彻”
赵彻的后脑勺磕了瓷实,发出“哐当”一声响,正疼的呲牙咧嘴,却也不忘抬着一双黑眸朝她笑了一下。
“表妹。”
宋乐仪也顾不得诧异他为何会来安国寺,又为何会坐在她的房门前了。只慌慌忙忙的扶他站了起来,又焦急的伸手去摸他的后脑勺“疼吗”
刚才那一声响,摔得可不轻。可别摔坏了。
赵彻挑着眸子笑了下,把“疼死了”咽回了嗓子里,在“不疼”和“有点疼”中琢磨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道“有点疼。”
宋乐仪知道赵彻的性子,除了故意逗人的时候,他一贯是吊儿郎当的,喜欢轻描淡写的掩去伤痛,如今能让他说有点疼,那一定是疼狠了。
然而赵彻却不能看到她心底的想法,瞥见她眼底焦急的神情时,十分满意,心情蓦地大好,在凛凛寒风中坐上这一夜也值了。
此时屋门大开,有凛凛寒风卷入,赵彻身上亦是扑面而来的寒意,宋乐仪忍不住的打了冷颤。
她一边忙手忙脚的关了屋门,一边拉着赵彻往里走,交握的双手冰凉,与她温暖的小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太凉了,凉的像一块石头。
宋乐仪便一边搓着他的手取暖,一边拽着他来到火炉旁烤火“你等一会儿,我遣人去熬一碗姜汤来。”
如今的天气很冷,夜里尤其寒,见他的模样,似乎是来的挺久了。
万一染了风寒就糟糕了。
说着,她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