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仪回了寿安宫后, 没有马上入睡,而是呆立在窗前好一会儿。
随着太阳初升, 渐渐有光打在窗上,透过薄透的窗纸映脸上, 连着竖横交错的直棂阴影,将整个人笼在虚虚的光影中, 不皦不昧。
她的钗环已卸, 墨色的青丝垂下, 贴在霜色的亵衣的之上, 衬得脸蛋愈发小了。
“翟争。”宋乐仪默默的念了名字, 空荡荡的屋室没人回应,她纤白的手指掐的很紧,“你最好已经死了。”
许久之后,直到太阳当空, 光线铺满整个室内, 宋乐仪方才垂下眸, 步伐极缓的走向床边, 爬了上去,平整的躺好。
不消片刻, 困意便重新涌上心头, 沉沉睡去。
第二日便是陈夫子考察的日子,虽然当日宋乐仪精神状态不很好,但数月来的努力总算有了成效。
陈夫子抚着花白的胡子连连道好,看着她的眼神愈发亲切了, 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于是大笔一挥给了通过。
宋乐仪悬在心间的秋狩一事总算如石头落地,她心情大好,午膳都多用了许多,觉得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里,得好好妆扮一番。
于是小姑娘挑了一身大红的明艳衣裙,上面绣着芍药花,行走间钗环叮当,眉眼间盈着笑意,艳艳若芍药初绽。
甚至吩咐孙姑姑拿出了蒙了灰的古琴,准备亲自弹上一曲,高歌以和。
寿宴那天,端阳说的不假,她的确弹的一手好琴,是幼时姨母亲自教导的。只是宋乐仪一向没耐性,除了琴外,大多都只知一二,流于表面,再深就不行了。
这两日赵彻被成安帝扣着,因着遇刺一事儿忙的几乎脚不沾地,昨夜也没睡什么,直到今日傍晚,才抽了空来找宋乐仪。
不过赵彻心情很好,丝毫不见烦躁,他黝黑清亮的眸子里盈着点点笑意,手中拎着一个木匣子,踩着天际灿灿晚霞,慢悠悠的朝着寿安宫而去。
还不等到宫门前,远远就听见里面有琴音阵阵。
似乎还有女子歌声。
赵彻停下,侧耳听了一会儿,俊眉微挑,漆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是他表妹在弹琴高歌
幼时学琴辛苦,十岁那年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宋乐仪碰过琴。
如此想着,赵彻在寿安宫门前站了一会儿,听声音是在院子,若是如此推门进去怕是要打搅了人。
于是他后退两步,盯着宫墙看了一会儿,手脚灵活地爬了上去,坐在墙头饶有兴致的看宋乐仪弹琴。
明艳红裙的小姑娘坐在小凳上,眉眼盈着笑意,素指轻动,拨弄琴弦,红唇微张,有婉转的咿呀声从嗓中穿出。
赵彻的腿松散的搭在墙上,忽然想寻把躺椅来,躺在上边,阖着双目,听他表妹抚琴高歌。
随着最后一指弦音的落下,宋乐仪耳边乍然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好听。”
是赵彻的声音。
宋乐仪惊讶抬眸,四下看了许久,都没瞧见人在哪儿,直到宫墙上有一道黑影跳了下来,他轻笑一声“我在这儿呢。”
说着,就迈步朝宋乐仪走去,不慌不忙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雕刻精致木匣子。
似乎来了有一会儿了。
又爬墙。
宋乐仪习以为然,又恰逢心情好,便没与赵彻计较,而是扬唇朝他甜甜一笑,软声问道“表哥可有什么想听的曲儿”
言下之意是要弹给他听了
赵彻挑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不过他没马上搭腔,而是慢悠悠的走到宋乐仪旁边,也不介意青石板很凉,大剌剌的往地上一坐。
“地上凉,我去吩咐人给你拿凳子。”宋乐仪急急的说了一句,扭身就要吩咐,却不想赵彻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让人重新给正了回来。
“没事。”
赵彻随意的说了一句,继而伸手将放在她面前的琴给勾了过来,压到他膝上。
他一边伸手勾了两下弦,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一边偏过头看宋乐仪。
他的笑容很好看,灿灿晚霞映的脸庞更俊俏了,只是左脸颊上的血痕有些碍眼,宋乐仪正想着要不要把她那瓶玉肌膏送给赵彻,席地而坐的少年蓦地说话了。
“我弹给表妹听。”
宋乐仪眨了眨眼睛,颇感意外,刚想说些什么,等瞥见他脸上真挚的神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就听一听。
赵彻和她差不多,尽管有些不学无术,但该安排的课业都是要学的。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他都通的。
只不过精不精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宋乐仪半支了下巴,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神色很是认真。
感受着身边人的动作,赵彻微垂下头,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漆黑的眼底的神色莫测,指尖轻轻的压上琴弦,旋即弹了起来。
等听了没一会儿,宋乐仪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这琴音旖旎缠绵而又热烈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