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而是得了梅清芷的命令,前去书房偷一个箱子。只是她在心慌意乱下不慎打翻油灯,又怕被发现急急逃离,才引发了火灾。
至于她是如何在书房进出自如的,又为何愿意为梅清芷做事,庄思宜已无心过问,而是匆匆去了梅氏的院子。
此时,挺着肚子的梅清芷正专心致志地挑着灯芯,听见门外的动静,她抬头一瞧,顿时笑道“夫君来了”
庄思宜懒得陪她装疯卖傻,他亲自关好门,冷冷问道“箱子呢”
“箱子”梅清芷歪着脑袋,四十多岁的人却做出少女的姿态,“什么箱子”
然庄思宜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让她渐渐收了笑意,“庄思宜,你想和谁长相守”
庄思宜额角青筋一跳,正欲上前抓人,就见梅清芷指着床下“箱子藏在床底了。”
箱子的确藏在床底,梅清芷没有骗人,只是箱中不见河灯,只余灰烬。
庄思宜怔怔抱着他的箱子,脑子里一片混沌,眼前仿佛有无数人对他敲锣打鼓地嚷嚷“烧了,都烧没了河灯没有了红笺也没有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写着幸灾乐祸,他们嘻嘻笑道“阿岩,阿岩早就没有了”
头痛欲裂间,庄思宜隐隐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他缓缓回头,就见梅清芷倒在地上,呕出大滩鲜血。
“想、想不到吧我拿、拿到了毒”梅清芷笑得得意,眼中却有泪意。
很多年前,她就知道庄思宜藏着个箱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曾偷偷打开过那个箱子,从此知道了庄思宜藏的不是箱子,而是一个人。
“庄、庄思宜不论你想和谁、和谁长相守那个人一定不、不愿意上天入地万世轮回都不想和你相、相”
没有说完的那个字,随着梅清芷的死被长埋土中。
庄首辅的夫人暴毙,这位首辅大人却不见多伤心,反而忽然提出要复查建兴十二年巴省民变一案。
如今的朝堂已成为了庄思宜的一言堂,他说要查,那必须得查,可首辅大人究竟想查出什么结果有官员试探后,才明白庄思宜是想要为当年被处斩的程岩平反。
平反就平反吧,反正程岩早已作古,程家也没什么人在朝。何况论起来程岩也是无心之失,本意只是想阻挠水库修建,哪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可庄思宜平反了还不够,居然要求史官抹去程岩在晋堰水库中的痕迹,并禁止朝野上下再议论此事,甚至大动干戈地查抄了民间不少相关记载。
没有人懂庄思宜的心思,他们只能照办。
如此匆匆三十年,程岩这个名字逐渐无人提起,当年的真相也越来越模糊。
而此时,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幼受庄思宜悉心培养的允帝,他在半月前刚同意了首辅致仕的请求。
庄思宜已经很老了,老到再也爬不动正慈山的石阶,只能让人抬上去。
他致仕后并未回南江府,而是住在了鹤山书院,住在当年他和阿岩住过的院子,只因临到老了回想这一生,最愉悦、最饱满、最怀念的日子,都在这里。
某个初秋的早晨,庄思宜途径藏书阁,忽然心念一动,想进去看一看。
他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楼,当他看见书架上悬挂的老旧木牌时,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庄思宜杵着拐杖走到窗边一座书架前,就见架上的木牌刻着一个“易”字,意思是这一架的书都与易相关。他取下木牌,翻过来一看,背面却只剩下几个墨点,但多年前,木牌背后原本写着两个字。
当年因为程岩答不出夫子的考教,被罚来书阁二楼整理书册。可二楼的书册足有数千本之多,加上还需要重新描补木牌上的刻字,实在太过繁琐。
庄思宜不忍程岩辛苦,主动来帮忙,哪知帮着帮着就成了他一个人整理书架,而程岩则坐在窗边看起了书。
直到现在,庄思宜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幕
微风徐徐,拂动着程岩的发丝;夕阳映霞,亲吻着程岩的侧颜。
庄思宜愣愣看了好久,等回过神来,这面木牌的背后就多了两个字岩岩。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但庄思宜却将这两个字当做了秘密。如今几十年过去,秘密也只剩下几点残痕了。
“庄爷爷,你为什么叹气呀”
庄思宜低头,见是个五岁左右的小童,可想而知来自于下舍。
他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小童“是谁呀”
庄思宜沉默良久,摇摇头道“我不配提起他。”
这日夜里,庄思宜忽然感觉疲惫,早早就歇息了。恍惚欲寐间,他看见了漫山红梅,且每一株梅树上都挂着红灯红绸,而年轻的程岩就站在梅林中,身着大红喜袍,还对他笑了笑“思宜,我已经原谅你了。”
庄思宜心尖一颤,正想开口,忽听梅林深处有人唤了声“岩岩”。
程岩立刻回头看了看,又转过来对他说“不对,是我已经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