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有姝的生命,自然要先入侵他生活的环境。
赵老爷子担任过三朝宰辅,地位超然,赵府的格局也就十分巍峨大气。十里长街,仅赵府的院墙就占了八里,堪称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九皇子起初还兴致勃勃地观看,被仆役诚惶诚恐迎入正门,到得大房居住的小院,表情却变成了隐忍怒气。
“你就住在这里”他指着矮小院墙与狭窄屋舍问道。
“对,快进来。”有姝从不在乎外物,有个房子住就行,管它是大是小。
薛望京怕殿下胡乱发脾气,忙解释道,“赵知州乃赵相国庶子,自然住不得正院。这里环境清幽,已算不错了。”
九皇子不再开腔,只似笑非笑地瞥薛望京一眼,然后才由着少年将自己扯进去。王氏去了保龄侯府串门,赵知州在外头打点尚未回转,院子里仅有几个老妈子伺候。
见少爷领着九皇子进来,她们先是吓得呆住,等一行人径直入了寝居才回神,跪在院子里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跑去寻老爷、夫人。
九皇子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且还是心中痴恋的少年,既感到紧张,又有许多兴奋。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把东西弄歪了还会小心翼翼地摆正,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
薛望京频频忍笑,这才发觉九殿下只有十七岁,还没完全长大,只因他平时太喜怒不定、高高在上,反叫人忘了他的年龄。
有姝也有些局促,见书桌有些乱,连忙跑过去整理。
“你平时在家都干些什么”九皇子想进一步了解少年,肚子里已然囤了许多问题。
“看书、写字儿,最近看了一本游记,有许多感悟,都已经写下来了。”有姝上辈子常常被主子捉着检查功课,早已养成条件反射,一站在书桌边就把双手背到身后,像给教导主任汇报情况的小学生。这也罢了,他还将读书笔记一一取出来,让九皇子翻看。
这么乖巧九皇子勉力忍住笑意,一本一本仔细翻过去,但见有姝写得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和颜体行书,又有些不是滋味儿。皇室中保存着宗圣帝许多墨宝,他最拿手的便是簪花小楷和颜体行书。为了摆脱他的影响,九皇子临到十五岁才改练狂草。
他原以为自己的字迹已经与宗圣帝十分相似,再看有姝才惊觉,他的字迹竟与宗圣帝一般无二,仿佛同一个人同一双手书就。有姝是否也有前世的零星记忆是否还记得那个痴恋他一生的男人
九皇子上扬的嘴角慢慢沉下去,却也不敢将心中疑惑问出口。记不记得并不重要,那个倒霉鬼已经死了,现在与有姝在一起的人是自己,这就够了。他放下笔记,正打算发表一些意见,就听门外有小厮兴匆匆喊道,“少爷,您让奴才做的竹竿已经做好了,蜘蛛网也抹上了,现在就能出去抓知了。”
有姝脸颊涨红,连忙跑出去胡乱冲小厮摆手,脸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快走开
“抓知了不是说整天就看书、写字儿吗”九皇子挑高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道。
有姝不会撒谎,顿时吭吭哧哧说不出话。那小厮见阵仗不对,忙扔下竹竿遁逃。偏在这时,抽屉里发出几道刺耳的鸣叫,像是关了某些活物。九皇子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用绢布封了口的琉璃瓶,表情越发高深莫测
。
这模样,与上辈子总是逮着自己读书习字的主子完全重合,久违的敬畏感也汹涌而至。有姝咽了咽口水,嗫嚅道,“读书太累了我就拿出来摇一摇,听一听,解解乏。其实我平日并不贪玩的。”话落抢过装满知了的琉璃瓶,轻晃几下。
知了受到挤压冲撞,立刻发出不忿的鸣叫,在炎炎夏日里听来,倒也感到几丝凉意。不等主子训斥,有姝已快手快脚地解开绢布,将知了放飞,红着脸道,“你看,我把它们放了。我就玩一会儿。”
这模样真像犯了错,遭主人当场捉住的小狗,沮丧、可怜,却也十分可爱。九皇子以拳抵唇,勉强忍笑,耳朵尖慢慢憋红了。
薛望京和侍卫统领看看放飞的知了,又看看心情欢愉的殿下,表情越来越古怪,但因为受的刺激多了,承受能力见涨,倒也没说什么。
参观完书桌,九皇子朝床榻走去,狐疑道,“大白天的,为何帐帘还死死掩着可是里面藏了个大活人”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料有姝反应十分激烈,两三步奔过去,想挡住主子去路。九皇子表情冷沉一瞬,又很快收敛,一只手将他拂开,一只手掀起帐帘,眸子里杀气四溢。
薛望京和侍卫统领已做好“捉奸在床”的准备,上前一步,麻着胆子朝里张望,然后猛然泻出一口气。帐帘里除了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一张褥子,啥都没有。有姝这熊孩子瞎紧张啥害得他们也跟着受罪两人正准备拍拍胸脯,就见几只黑色的小甲虫晃晃悠悠扑出来,仔细一看,帐帘内侧也爬了十几二十只,情景很有些瘆人。
九皇子心情大起大落,忽喜忽悲,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他抹了抹僵硬的脸庞,迟疑道,“你,在帐帘里,养虫子”就不觉得恶心害怕
末世里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