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七月初,正是一年最热的时节中。
宋知欢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慢悠悠的晃悠着,手中一把团扇慢慢摇着。黄昏时分的天气仍然是闷热的,柔成在一旁搬了个小杌子坐着,也在给宋知欢打扇。
摇椅的另一边,一张藤木矮几上摆着两三样瓜果点心并一只茶盖碗,里头盛着颜色殷红的果子露,滋味酸甜,清爽开胃。
宋知欢从这边抬头,就能见到对面屋子支开的窗户与歪在炕上小憩的李氏,李氏身边的大宫女芍药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同样在给李氏扇风。
四福晋上房廊下坐着个和平常宫女打扮不同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水绿色月白绣花的简单旗装,一头乌油油的发梳着个两把头,鬓边簪着一朵粉绒花,面容娇美。
上房里黄莺打帘子出来,见她穿着淡绿的旗装,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背后,鬓边簪着一朵素净的绒花,看起来娇艳明媚,却也十分规矩。
黄莺先隐晦地扫了东厢房半支着的窗子一眼,见李氏懒洋洋歪在炕上,姿态不雅,便微微拧了拧眉。
她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转过头来对那女子语气轻快地道“青庄,福晋命你打的十二条络子可齐了给夫人备的寿礼就差那个了。”
那女子正是青庄,从前是福晋的陪嫁丫鬟,这些年得了脸面,却也只在上房后的后罩房中一间居住,没个正经的格格名分,来来往往的只唤“姑娘”。
这就要说一说这阿哥所了,三间三进的院子,每位阿哥一进,胤禛住的院子在第三进,少了倒座房,却多了五间后罩房。不过每每前头三阿哥院里不太平了,这头的声音也很明显就是了。
话远了。
这边青庄听了,忙将手边的小篓子递过去,柔声道“都齐了,攒心梅花、五福捧寿、柳叶飞花、象眼块四种花色各三条,都在这里了。”
黄莺含笑接过“果然是你手巧,咱们屋里再没有这样快的人了。”
说着,她唤了另一位宫女来,吩咐她“将这络子寻好锦盒包着,就搁在那一块仙翁捧寿桃的玉雕旁。”
李氏其实也没睡过去,听了声音起身掀起眼皮子往上房这边看了看,轻笑一声,意有所指,“有些人啊,自以为登上枝头变凤凰,其实还不是人家身边的一个丫头,指使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金嬷嬷也对黄莺道“姑娘好歹劝劝四福晋,如今青庄的身份不一样了,怎可就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黄莺可不是好惹的,当即快言快语地反驳回去“什么身份不一样了又没个格格庶福晋的称谓,还不是领着宫女的那几个月钱,一应花销用度那一处不是打嫡福晋的份例里出的
便是没这一点,外头哪家的妾氏不得做几个针线孝敬正房,前头三福晋还让田格格绣百花图挂在屋里呢,嬷嬷怎么不去前头念叨三福晋去
不过赖我们福晋好性儿,就一个个都想来念叨两句。”
见金嬷嬷面色讪讪,她扬了扬下巴,跺了跺脚,轻哼一声,转身后众人还能听见她低声嘟囔着说“虽说是教管嬷嬷,可说话做事也得按规矩来,我们福晋处处小心谨慎的,哪里就越了规矩了。”
金嬷嬷被顶的老脸通红,站在那里恼也不是,羞也不是。
李氏身边的芍药忙出来拉着金嬷嬷劝道“她年轻不懂事,嬷嬷快别生气。进我们屋里,我给您斟茶喝,还是前儿爷赏的的,单我们格格一份儿,旁人都没有。”
金嬷嬷这才有了台阶下,临走前眼角余光注意到廊下悠哉悠哉晒太阳的宋知欢,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好歹也是个有正经身份的,一天到晚儿跟在人家身后献殷勤,指望着巴结人家,其实人家怎么当你的还不知道呢”
说着,她就甩手而去。
宋知欢就很无辜了好伐
坐在她的宝贝摇椅上,宋知欢瞪大了眼睛看着金嬷嬷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方才转过头对柔成道“柔成你说我这是不是无妄之灾”
正说着,前头二进里忽然一阵说笑着,三福晋爽朗的笑声在整个阿哥所里都是十分有辨识度的,毕竟随着笑声一起声名远播的还有叱骂妾室的百般花式。
笑声止住,随着一阵脚步声,就见四福晋被秋嬷嬷、画眉等四五个宫人簇拥着从月亮门过来。
两年过去,四福晋俨然已是一副亭亭玉立的样子。
她身上穿着淡紫色绣玉兰花的旗装,压襟一块淡青穗子的和合如意佩,两把头上斜斜插着一支银凤镂空嵌珠步摇,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甩着帕子走得摇曳生姿、端庄大方。
见宋知欢坐在廊下表情无辜的样子,四福晋就笑了,打趣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咱们知欢受委屈了”
宋知欢皱着眉头道“有人也不知吃了什么枪药了,上来不知四六的说了一大堆,还规矩的,瞧着她最没规矩。”
四福晋听了便明了了,只笑着安抚道“莫生气了,佟娘娘赏的荷花酥,我惦记着你爱吃,就给带回来了。明儿有太医来请平安脉,可别起迟了。”
又对东厢房的方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