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前面不远就是将军府, 两人敲了好一会儿,笛笛才从里面把门打开,扎着两只手, 手上全是泥,“夫子风爷”
“嘘。”风长天给笛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赶快关上大门。
门刚关上不久, 就听见孩子们呼啦啦一大群从门外直跑过去。
也不知到底纠集了多长的队伍, 声势十分惊人。
等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 风长天才松了一口气, 向笛笛道“你这里有没有清静客房借一间, 爷有点事还没做完。”
姜雍容“”
笛笛不明就里, 连忙道“有有有,只是我们刚搬来, 有点乱”
“风爷在说笑,别当真。”姜雍容道, “家中可安置好了”
武正明身上的冤屈洗清, 将军府便物归原主, 迎来了旧主人。
元元娘带着流落在外城的族人一起搬进来, 此时正带着人归置东西。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显然没有忘记过将军府的一草一木,处处都很顺当,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
只除了多出来的那个荷花池。
“娘说,等明年天暖,冰化了, 就把这荷花池的水引到府外。”笛笛道, “现在不正要修水渠么云川城也修一道吧, 各家家户的水都引流出来, 贯穿两条大河,这样,云川城便永远不愁没水了。”
“甚好。”姜雍容点头赞许,看她两手都是泥,“在做什么”
“帮元元种树呢。”笛笛道,“他那棵林檎树可宝贝得不得了,移到了后院,正对着他的窗子。”
元元的腿尚未完全恢复,依周大夫的建议,依然是静养为主。但遇上移植林檎树的大事,元元等不及坐上了轮椅就守在树边上自己不能种,看姐姐种也是好的。
笛笛引着风长天和姜雍容往后院去,被武氏族人看见,一个个都过来千恩万谢。风长天习惯性大手一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本就是爷该做的”
挥完才想起他们谢的是什么事,于是把姜雍容拉过来,“不过这次替天行道的是姜夫子,你们谢她就好。”
武氏族人顿时把姜雍容包围了。
元元娘越众而出,向姜雍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姜姑娘,大恩难以言谢,从今往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姜雍容想起当初在城外第一次见到她,她的憔悴苍老让她看起来像是元元的祖母,而今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因为改换了衣衫,梳平了头发,略带了一朵珠花,她整个人有了一股典雅之气,以前那位出身高贵的将军夫人重新活了过来。
“夫人莫要多礼。”姜雍容扶起她,“是天下欠武将军一个公道,也是天下欠夫人一家,这十年来,夫人受委屈了,诸位也受委屈了。”
武氏曾经是北疆大族,枝繁叶茂,而今只剩下一个孤儿寡母,不禁让人唏嘘。
“夫子风爷”元元坐在轮椅上,从后院探出半截身子,声音里满是快活,“你们快来看我的林檎树”
又向笛笛叫道“姐,再添点土,土太少啦”
元元显然是一个有经验的种树人了,那棵林檎树被种在了后院最好的位置,可以照到每天的第一缕和最后一缕阳光。
“夫子夫子,”看着姜雍容走近,元元眼睛大亮,“你快看,它比我搬进城里时长高了不少呢”
姜雍容抚了抚他的头发,点头“嗯,等到春天的时候,还会长得更高。”
“秋天的时候一定就可以结很多果子了,我要等它结得又红又大,就可以把它摘下来给娘吃,还要给夫子”
元元满怀希望,目光澄明,小脸虽然尖瘦了些,但整个人就像这棵倔强坚强的林檎树,并未被风霜击倒,反而更坚毅,更有力,而这一切都将成为他人生中坚实的地基,帮助他度过以后的每一场风雨。
生命的韧性,真的很像野草啊。只要有一丁点儿水土和阳光,便会拼命成长,无论遇上多大的严寒与收割,只要给它一点时间,等到春风一起,它便会再度顶开压在头上的大石,朝向风雨,朝向阳光,自由生长。
姜雍容看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鼓动,震荡。
她在他的轮椅旁蹲下,握着他的小手,望着他的眼睛,“好,你好好种,我等着。”
好好种吧,元元。
好好长大吧,元元。
我们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北疆,这棵林檎树生长在你的院子里,果子每一年都会挂在枝头,让你摘给你的母亲吃,将来再由你的孩子摘给你吃。
那便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的天下。
回私塾的路上,姜雍容一直没有说话。
夜已经深了,鞭炮声早熄了下去,但偶尔还会有一两声炮仗响,那是顽皮的孩子尚不肯听从母亲的呼唤上床。
风长天觉得她从将军府出来好像就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不像是伤心,不像是难过,但也显然不是高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姜雍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