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没跟着大军走的从京城变乱开始,他就担惊受怕的,被大军挟裹出城,他也只能稀里糊涂地跟着走。走着走着,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越往南,章嶟对章砳母子就越来越和气,这不明摆着是要奔南方士人的势力去的吗
章碛一想,这还有我什么事儿后面元铮在追杀,我还跟着梁平跑,一个弄不好就要被乱军杀了啊
再一想章嶟干过的事儿,章碛怕他立了老三章砳之后看自己不顺眼把自己给干掉了,半道就起了跑路的心了。章碛是个年轻男子,他逃起来要轻便得多,换了身布衣,一个包袱卷儿,自己藏到了马棚里就躲了过去。
元铮驻扎下来修整的时候,章碛就主动来投,样子虽然狼狈,模样还认得出。元铮一面派人秘密地将这人送往雍邑,一面派人与霍云蔚联系不是吧您老准备立章嶟还嫌他祸祸得不够呐您呆好了别动,梁平我来收拾,让章嶟“病故”,咱们再收拾残局,你看行不行
霍云蔚给他回信章碛没了,我们打算立章砳,现在有南方士人的支持,还有你们,咱们一定可以平定章旦,辅佐章砳中兴的
霍云蔚与元铮谈条件,周廷又联络起南方士人来。南方士人对京师已经反感了,不过如果是一个“自己的”皇帝,他们又来了一点兴趣,各组织了些门客、佃户充作私兵,齐往周廷处聚来。你八百、我一千,浩浩荡荡也凑了个两、三万人。
霍云蔚觉得一切都在往良好的方向发展,除了章嶟没有吃周廷准备的金丹章嶟居然还带了点存货章嶟不死,元铮肯定不可能同意重新尊奉章嶟,哪怕元铮同意了,公孙佳等人也不可能同意
两下书信往来间,公孙佳在雍邑已奉太皇太后之命“监国”了。余盛等人千催万催,她仍然没有同意,并且极有千见之明地警告余盛等人“不许与容逸等人说,你们串连,他们就会认为是我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余盛只能气鼓鼓地继续去安置流民。京城居民在全国都是昂首挺胸的,对外地人隐隐有一点优越感,如今到了雍邑寄人篱下,苦闷之情可想而知。人心一苦,就会有种种事情,有人就爱喝个酒,打老婆孩子出气,有些人逃难老婆孩子都丢了,没得人撒气就打架斗殴。雍邑的治安都没有以前好了。
这个时候余盛的亲亲小姨父还给他送了个章碛过来余盛气上加气,气成了只青蛙。
为防路上有人截杀,章碛是被秘密送过来的,容逸等人都不知道,余盛被秘密地派去迎接章碛。
章碛本以为到了雍邑一切就都好了,皇位什么的他还来得及想,不过身为章氏宗族,不用奔波流离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过上变乱之前的日子是应该的吧
哪知迎接他的人个个脸儿都不是脸儿余盛腰间还系着根孝带,虽然带了辆车来请他坐,并且在车上坐着陪他,却像个黑脸牢头一般。章碛看看自己,也是素服,也就放心了章硕是他哥哥,章硕过世他理应服孝的。不过这都大半年了,再过一阵儿也就除服了。
他对余盛说了一声辛苦,又哭了一阵哥哥。不想余盛没陪着他哭,还是冷着一张脸,等他哭够了才说“殿下,请。”
章碛心下狐疑,心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他也慢待我了。心下不由凄然,还要打起精神来与余盛套个话,设法弄清楚情况,他指着余盛腰间的孝带问“这是还在为先帝服丧吗”
“不是,”余盛似是很不耐烦,声音极冷,“为太婆。”
“呃”
余盛看着他,眼珠子都是冰冷的“靖安大长公主。”
章碛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还是落了几滴泪,说“她老人家也去了么京城变乱前她就病重,我还去看过”
“气的,”余盛说,“你爹把贺州钟家祖坟给推了。”
章碛哆嗦了一下。
这事儿他上哪儿知道啊到贺州前他就跑了,仔细想想这还真是章嶟能干出来的事儿,他有前科。章嶟到了贺州还没吃上周廷准备的毒药,先下令把钟家在贺州的墓园给平了。封土都推平了,坟倒是还没刨,因为霍云蔚拼命给他拦下了,霍云蔚看着已经推倒的石碑、石相生真是欲哭无泪。
钟家祖坟都在贺州,章家的也在,章嶟到了贺州要祭祖,顺道就看到了钟家的坟,新仇旧恨叠一块儿,不推才怪。钟家祖坟是有守墓人的,见这情景也不硬扛,一路飞奔跑去报信了章碛在路上走不快,这些家下人等没他那么娇贵,反比他早到雍邑。
侄孙推了婆家的坟,大长公主本就卧病不起,哪里还经得住这一下常安公主想到丈夫被那回来的那狼狈的骨灰、骨头混杂物,没撑住也病倒了。
章碛来的可真不是个时候
他之前哭有几分喜极而泣有几分作戏,此时是真的想哭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爹我还能活下去吗钟家没什么特点,如果有,就有两点一、护短,二、暴脾气。公孙佳虽然是姓公孙,却是与钟家一体的。
他不安地四下张望,看到不少农夫在田间劳作,没话找话地说“哈哈,这里倒没有误了农时。”
余盛道“看老天赏不赏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