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府里什么人都有,旧部里人心惶惶,想什么的都有,不同的人对我也有不同的要求。我想着先父的功绩,他是将军,我呢一个病秧子。光模仿着学,是不成的。”
章硕点头道“我亦如此。”
公孙佳话锋一转“所有人对陛下提出来的所谓谏言,都是他们自己的期望,陛下不应该把这些当做准则。”
“有点明白了,又还是不很明白,”章硕索性复述了自己与赵司翰等人的问答,“国家那么大,千头百绪,之前天灾人祸的时候,我心乱如麻,几乎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看着诸卿分派妥当,好像看出来一些,又好像没学到什么。”
公孙佳笑道“他们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希望安定,希望将来有个盛世,不希望再折腾了。您知道了他们的期望之后,就考虑一下自己要怎么做。皇帝有老师,皇帝又没有真正的师傅。”
章硕隐隐抓住了什么,但总觉得还有一层窗户纸,他起身长拜“请您教我。”
公孙佳垂下眼,没有接话。
章硕也不起身,再拜“请您教我。”
如是再三,公孙佳终于说“陛下,坐下吧,咱们慢慢聊。其实啊,唔,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是不是”
“是。”
“爱民,减赋、赈济之类,史书都写烂了,我不信陛下没读过。”
“是读过。可是,我如今”
“心里没底,想找点事做。不然总觉得这个皇帝做得不踏实,跟个木偶一样。”
“是。”
公孙佳道“因为您是新君啊不管做什么,新人总是恐慌的。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没用的,心是自由的,它就是不安。”
章硕长出一口气“没错”
公孙佳道“陛下不安,天下就都要不安啦。陛下缺的,是一点自信。我只说一句,您是上皇的太子,是太宗之孙、太祖曾孙,没有人比您更正统。”
章硕不好意思地笑笑“我”
公孙佳笑道“看到上皇的下场不安一个皇帝退位了,怎么天下歌舞升平跟没事发生一样皇帝就这么不重要吗是可以随便换的吗”她定定地看着章硕,章硕也看向她。章硕万没想到公孙佳能说得这么直接,她偏就说了,不知道是自信还是真诚。她的眼睛依然年轻,清澈又明亮,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感受到明确无误的坦诚。
章硕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啊”
公孙佳道“都不说,那就我来说,令人害怕啊。谁不怕呢人看到活的老虎的时候会害,老虎死了,就不怕了。可看到人死了,就又会怕了。您看到一只老虎被关到笼子里,是安心呢还是害怕又安心又害怕,对吗”
“是。我既是虎,又是人世间也只有我一个是这个样子”
公孙佳道“我不向陛下剖什么忠心,只问陛下知道为什么歌舞升平吗因为天下人安心了,所有人说的这些,既是为您好也是为大家好,您做仁君,所有人就都安心,哪怕无为而治,也能令人安心。天下人心安了,您就安全了。您已然安全了。”
章硕福至心灵“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1
公孙佳道“到底是读过书的人,是这个道理。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天下没那么多丧良心的人,还是忠臣多的。一旦有变,必有人护卫陛下
您只管放宽心去做事,天下、百官、百姓,都是您要处置的问题,百官也包括政事堂。这个题目太大了,我做不来,得您自己做。解甲归田也由您,富贵闲人也由您,问个犯上作乱也由您。您是天子呀”
“怎么说到这里了呢”章硕不好意思了起来。
公孙佳道“那再说点更露骨。您是最好的,反正比上皇强多了。陛下赤诚,所以上下同心。上皇令人寒心,国人不免弃之而去。”
章硕忍不住笑了“我见阿爹,忍不住害怕。小时候他还是慈父,现在唉。”
公孙佳道“现在您是孝子,上皇安逸,全赖您一片仁孝之心。”
“我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还要时时请教诸位呢。”
公孙佳笑眯眯地说“陛下已经非常好啦。”
公孙佳从宫里出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回到府里,彭犀等人聚到书房,等她发问。公孙佳道“都说了。”
元铮道“陛下的担忧是必然有的,如果没有,那才是个大麻烦。不是天生通透,就是内心藏奸。能被看出来,就是道行还浅。”
妹妹居然犹豫了,问道“会不会太嚣张了”
彭犀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啦。挑明了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这话还能指望谁去讲陛下哪来的心腹给他剖析能找到这样的人,也不用丞相自己去说啦。脾性不好的人,不会因为这一席话就不忌惮权臣,品性尚可之人却会因此释去一些猜疑。
更重要的是,信任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陛下从开府,到立储,到大婚,到登基,哪一件丞相没帮过他哪一件又居功自傲了只要是个有良心的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