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1 / 5)

盛夏的天气里挤火车, 还是没有空调风扇, 靠烧煤动力的蒸汽车,感受不如直接躺蒸笼,起码蒸笼里的包子是香的, 而那些乘客的脚与汗水是臭的。

阮苏起初还能站着,半天之后脚酸得站不住, 想席地而坐都办不到,因为前面后面都是人,挤得密不透风。

她想了个办法, 两只脚换着站,勉勉强强撑着。

张婶的女儿个子矮,看不到窗外, 只能时时询问她们外面的画面,正好为阮苏分散了些注意力。

火车行驶了三四天,走走停停, 每次到站总是下的人少, 上的人多。

阮苏的脚彻底没知觉了, 木桩子一样杵着, 支撑她不倒。

她也懒得管,在心中默数时间——瑞城到晋城总共需要六天,再过两天,她就能下车了。

张婶的目的地比她近,明天就将与她分别。

晚上两人还特地说了一番道别的话,张婶知道她无亲戚朋友, 嘱咐她到了晋城一定要托人带话给她报平安。

她还有个侄子是在晋城给大户人家开汽车的,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说不定可以介绍给她,成就一段好姻缘。

阮苏这辈子对姻缘已经不感兴趣了,尴尬地笑了笑,答应会联系她。

两人聊完天打算眯一会儿,突然火车停下,有铁路局的人举着大喇叭去到车外,边走边喊

“前方战乱!铁路损毁!紧急停运!”

起初人们还不信,自己花高价买来的车票居然白费了?要下车?

没过多久车门打开,他们开始轰人下车,说是再不跑炮弹就打过来了!对着火车一炸一个准!

大家这才慌慌张张收拾行李,潮水似的往下冲。

阮苏没有行李,帮忙拿张婶的,三个女人挤在这些陌生人中间,成了孤舟,别提有多无助。

火车又是停在旷野上的,四面八方皆是一片漆黑,叫人不知该往哪里走。

大家都愣愣地站在车外,忽然远处火光冲天,随即而来是一阵巨响。

有人高喊“打雷了!”

可更多的人看清了,什么打雷?是打战!

这下都不发愣了,四散奔命。三人因为没有目标,干脆跟着大部队跑,专门往人多的方向去。

跑跑停停大半夜,天亮后远处出现一缕炊烟。大家非常激动,以为到了安全的城镇,加速跑去一看,却没有看到人家,成百上千衣着褴褛的人席地而坐,个个面黄肌瘦,襁褓里的小孩瘦得跟鹌鹑似的。

他们中间歪歪斜斜地倒着几根树干,一群女人围在旁边用小刀削树皮。另外还有人架起了大铁锅,把之前收集下来的树皮放进锅里炒,炊烟正从锅底升起。

乘客们穷归穷,好歹也是买得起火车票的,并没有真正的饿到极致。

看见这一幕,他们都惊呆了,而那些人当中有人瞅见他们手里的包袱和皮箱,大喊一声,饿到两眼发直的人们就像豺狼一样冲了过来。

阮苏等人后知后觉的想逃跑,已经来不及,手里的大包小包全被抢走。

他们倒也不是为了钱,只抢吃的,什么干粮点心一扫而空,连给小孩磨牙用的糖果蜜饯都抢了去。

有人气不过,跟他们打了起来。

那些人只管埋头苦吃,脑袋被石头砸破都不管,任凭鲜血顺着脸往下流。

一番哄抢过后,行李丢了满地。张婶找来找去,三个大包袱的行李只找回来一只鞋,其他的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阮苏安慰她,悄悄摸了摸自己藏在衣服内层的玉扳指,松了口气。

跟张婶一样大哭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出远门,身上背的是全部的家当,家当没了还怎么活?

可是骂他们打他们也没用,那些人是南边闹饥荒才逃出来的,本意是想干活谋生,但上面拖着不登报,不发批文,沿途的城市都不肯接收他们,视为蝗虫。

他们也的确成为了蝗虫似的人——草根、树皮、观音土,只要能吃的就吃,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企图活着找到一个安身之地。

据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已经有好几十万。

有些乘客找回了行李,继续赶路,也有一部分人决定加入他们,跟他们一起去大省城。

张婶是后者,之前的两张车票已经花光她所有钱,现在行李又丢了,别说买新车票,吃饭都是问题,跟着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起码翻山时不必害怕被野狗盯上。

阮苏决定陪她们走一程,等到了大城市,她把玉扳指当掉,有了资本再做打算。

难民们没有拒绝他们的加入,横竖都是吃树皮,多两张嘴少两张嘴也不影响。

张婶是个健谈且勤劳的人,哭过后就去帮忙,与女人们打成一片。

晚上阮苏沾了她的光,得到一捧树皮吃。

难民们很有些智慧,将本来不能入口的树皮采集下来后,割成小片,放在锅中反复翻炒,直到炒得干燥松软,吃起来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