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天,我的父亲庆祝六十大寿去城外布施斋饭,看着那千千万万蝼蚁般的人我才明白,这世上的穷人何止一万个,那一百块钱又能救得了他们几年。”
他顿了顿,嗓音越发低沉,“害他们沦落至此的,不止是钱,更是这世道。世道不变,国家不存,他们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哪天一个炮弹打过来,你我也未必不会成为其中之一,或许更惨。”
阮苏得了自由,却迈不出脚。握着大洋的手紧了又紧,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真是段瑞金吗”
那个将来会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为何能说得出这种话
段瑞金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起身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掌盖住她的额头。
阮苏猝不及防,双手乱抓,打翻了一支红酒杯。
响声让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情侣们看了过来,她越发惊慌,用力推开他,小脸已然憋得通红。
“你做什么”
段瑞金看看自己的手掌,“你没喝醉也没发烧,为何问这种疯话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阮苏顿时哑火,坐回椅子上抿了抿嘴。
服务员赶紧走过来,为他们更换新杯子,擦干净桌面和地板。
段瑞金的白衬衣上溅了几滴酒,血似的刺眼。他用手帕擦了擦,“我去趟洗手间。”
阮苏嗯了一声,没看他,神魂出窍地盯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看那对父女,二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街是空荡荡的,餐厅是喧闹的。
她回忆着他刚才那番话,心跳莫名加速,竟很想再听他亲口说一遍,再看看他说这些话时,颓然却坚定的模样。
段瑞金很快就回来了,衣服上的污渍原封不动,坐下就开始吃东西,吃完便带她回去。
乘上汽车,阮苏一抬头就看见对面旅店门外站着两个人影,老父亲蹲在女儿面前,满面笑容地喂她吃一碗水饺,眼中的喜悦与轻松如同繁星般耀眼。
她收回视线,狐疑地看着段瑞金,快到家时才问
“你不是说,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吗”
段瑞金没回答,等司机停稳车后跳下去,转过身对她伸出手。
她抿着嘴唇,握住他的手,由他扶下车。
夜深,小曼拿着梳子帮阮苏梳头,小心翼翼地摘下她头上昂贵的发卡,放进首饰盒里,然后把她的长发梳得像瀑布一样直。
阮苏盯着镜中自己幼嫩的脸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小曼,你有没有感觉二爷似乎有点喜欢我呀”
小曼无语道“您现在才知道整座公馆的人全都知道啊。”
“什么”
“同样都是姨太太,二爷请别人吃过西餐吗给钱给过别人开饭店吗在别人生病的时候照顾过她们吗都没有,只有你。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只能说他在对你尽孝了。”
她说到这里话头一转,“其实您跟他真的很相配,两人都长得好看,可惜他家中还有个正妻,不然真是天作之合了。”
阮苏忧心忡忡,起身推她。
“不梳了,你去睡觉吧。”
“可是还没梳完啊。”
阮苏把门一关,站在卧室里又开始转圈圈。
段瑞金喜欢她天啊天啊,这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对方的长相十分合她的胃口,她经不起诱惑的,对方随便勾勾手指恐怕就要掉坑里去,爬都爬不出来啊。
不行,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是得走
她钻进被窝里,连头顶都不露出来,仿佛这样就能隔开与对方的距离。
闭上眼睛瞬间就睡了,梦却一个接着一个,不是段瑞金跟她坐在一起看电影,就是他端着红酒杯冲她笑。
睡了一个晚上,醒来后比不睡还累。
窗外已是一片光明,鸟儿在枝头唱歌。
阮苏顶着两个黑眼圈,趴在窗台透气,享受清晨的凉风。
不料段瑞金正好吃完早餐走出来,站在干净的石板路上回头望她的窗户,与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是两人都没有预料的,各自愣了几秒。段瑞金坐进汽车扬长离去,阮苏缩回床上按着胸口,感觉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尴尬的场面,阮苏等下午一到就带着小曼出了门。
因心中不痛快,便只能花钱找痛快。她前一周战战兢兢地节约了许久,今天一个忍不住,省下来的钱全花出去了。
二人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好似一对姐妹花般,将寒城热闹的地方逛遍。
她们买了新衣衫,新胭脂,新鞋新帽,又买了许多冰淇淋,跑去找刚下戏台子的小凤仙吃。
大剧院旁新开了家法餐店,三人进去吃法式大餐。小曼是个穷丫头,却仿佛走过南闯过北似的,聊起新奇事来滔滔不绝,尤其是对晋城,熟悉得像她老家。
小凤仙最大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能去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