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透亮,在枕上绘就旖旎的画卷。他唇色淡中透粉,唇珠饱满诱人,像是天生适合被接吻蹂躏,烛火在他脸上摇曳,为他原本显得有些冷寂寡薄的脸着了几分暖色,冷暖交织,说不出的活色生香。
甄太监顿了顿,嘴角像是银条从中间烧弯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激动地快步过去诶呦,我的好孩子,快醒醒。
他摸着谢珉的手,像是在摸大锭的纯银子。
掌柜也吃了一惊。这谢珉性格不讨喜,说话总是令人尴尬下不来台,他也不太来看他,最多体谅他病重,叫人多关照关照他,只记得上回见,还憔悴着呢,如今病愈笃,却想不到姿容更胜从前。
甄太监也瞧不出哪儿不一样了,只是乍看觉得哪都不一样了,仔细看又哪哪儿都一样。
他暗道自己年纪大了糊涂了,老眼昏花,这分明还是先前那个谢珉。
床上人一点点醒转,眼中有几分茫然,他看清坐在床头的是谁,眸光一下子清明了,立时就要起来行礼,被甄太监按住了“这是做什么,一两月没见,生分了”
“不敢。”谢珉哑声道。
他把手暗中从甄太监手中抽出。
“诶呦,这嗓子可心疼死杂家了,快去倒点儿茶,就你干什么吃呢”甄太监指着那个伺候谢珉的小厮。
小厮唯唯诺诺地跑下去了。
眼前人眉眼温顺,见他也不吵不闹了,说不准是吃苦受罪想开了,甄太监越瞧越顺眼,连带着那股恶气也散了不少。
“什么味儿”甄太监吸了口气,忽然道。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药味。
掌柜也跟着闻了闻,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向了衣柜所在的地方。
谢珉不慌不忙,垂下头,极小声道“谢珉要跟您认个错。”
甄太监在宫里呆久了,耳朵尖得很“什么错”
谢珉道“谢珉是装的。”
“啊”甄太监瞪大了眼睛,一想到他那么多银子都打水漂了就怒从中来,目光落到谢珉脸上,怒气滞了滞,心想这是他的心肝宝贝摇钱树,好好供着日后能给他赚数不胜数的钱,和这比起来,之前花下去的那点银子算什么。
他瞬间按捺住了。
谢珉指着窗棂上摆放着的兰花盆栽,颤颤巍巍不敢抬头看他“那药都被我倒里头了,所以屋内味儿浓,我不让他们进来伺候,就是怕被他们发现。”
难怪他虽在病中,却不见半点颓容,屋里药味又这般浓,甄太监心道。
掌柜却往衣柜方向瞥了一眼。
甄太监忍着怒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想接客。”
这话倒也实诚,毕竟他原先不是干这行当的,又心气儿高,装病也说得过去,难怪他病得那般凑巧,病状又离奇。
甄太监的怒气消了些。
“而且伺候的总跟我说说”
“说什么”
“说那些个男人会会那样我。”
“他吓你了是不是”
谢珉没说话,甄太监心道是了,心下越发恨那些个嘴碎的,佯笑道“怎么会呢珉珉这样的,一般人我哪舍得让他们碰你,以后你伺候的那可都是达官显贵,指不定谁相中你,将你赎回去,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甄太监当年就是送对了女人,得了先帝亲眼,在宫中寻了个清闲肥差,顺遂到老,所以将这事儿看得极重,对开青楼这档子营生情有独钟,指望着能再送个可心人儿保他下半辈子无忧,毕竟先帝西去了,现如今也不比当年。
就是不能保他,这些个宝贝侍枕席时,也能从那些高官名流嘴里套出不少信息,他多知道一点儿,就能少一分危险,最快把握朝野动向。
毕竟现在时局可不安分,边关来的消息,异姓王萧绥连破北边七城,大胜而归,不日将要抵达京师,京城本就水深,这尊皇家都要投鼠忌器的大佛回来,那还了得
他可是听传闻,萧绥常年驻扎之处,百姓只认异姓王,不认皇帝,更不认朝廷,俨然是把他当成了天。
可这天下毕竟不姓萧。
异姓王也态度难明,忠奸莫辨。
新帝忌惮异姓王日久,这次铁了心要收兵权,异姓王明知朝廷意图,却欣然回京,势必掀起血雨腥风,到时候不知道又是多少人的脑袋要掉。
甄太监想想都愁,一回神瞧见谢珉女人看了都心生艳羡的脸,心情瞬间又好了“杂家替你好好教训那些个小畜生”
谢珉道谢。
“既然没病,”甄太监试探道,“那”
“一切听您安排。”谢珉温顺地说。
“好好好你想开了就好”甄太监高兴地直拍手,心道这人呐,还是得受点罪,才晓得低头。
掌柜深看谢珉一眼。
甄太监细声细语地和谢珉絮叨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掌柜跟在后头,等甄太监出去后,自己又退回来,看着床上的谢珉,欲言又止,半晌叹道“你这是何必呢为了报复个下人,把自己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