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那番话,倒是挺文绉绉的,有那么一丝迂腐风骨的味道。
甄太监要靠他赚钱,且忍他由他顺着他,叫人好生伺候着,却未承想,他竟一病不起。
两个小厮上楼,其中一人步子稍慢,道“这是送去给谢珉吃的”
“是啊。”负责伺候谢珉的小厮道。
“我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比之前差远了。”小厮撇嘴道。
厨房也都是人精,青楼里采买都是厨房里人自己来,自然是能省一点省一点,毕竟省下来的都到自己口袋里,烈火烹油的他们不敢懈怠,抠也只能在这些落魄的姑娘小倌身上抠。拜高踩低,自古宜然,毕竟谁都要过活,谁都想过好,人之常情罢了。
另一个小厮揭开来一看,见是两碟小菜加个馍馍,配上清粥,不由眉梢一挑,却佯皱眉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行了,知道你得意,别在我面前显摆,”伺候谢珉的那个踢了他一脚,笑骂,倏然压低声道,“不过我这苦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我瞧着,他怕是快不行了,他说话,那声都闷在喉咙里,往肺腑里钻,我爹前两年快不行了的时候,也是这声”
“啊”那人假惺惺地感叹了一番,然后捧道,“那你换了伺候的,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兄弟我。”
“净瞎说,我哪有那好运气,”小厮笑道,他想起什么,“对了,今晚是不是甄太监要过来”
“是啊,我刚听掌柜的明确说了,他今晚要过来巡视,所以下面都忙着呢。”
甄太监不止这一处营生,又因为先前在宫中多年,认识不少贵人,平素巴结他指望他行好帮忙的不少,应酬一多,就不常来青楼,这青楼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掌柜在管,甄太监兴起时会来巡逻一番。
二人上了二楼,胡乱说了几句,分道扬镳,小厮朝谢珉住处走去。
谢珉嫌他粗俗聒噪,向来是不让他进去的,小厮正准备揭开盖挑点肉末吃两口,然后将余下的撂在门口,盖都揭开要上手了,眼前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你在干什么”
小厮吓了一大跳,端着东西的手抖了抖,粥溢了点出来。
他抬头,见谢珉面无表情看他,不知为何心下竟发寒。
谢珉体态修长,比他高小半个头,立在偏暗的屋里,半张脸笼在淡影里,一双眼黑如点漆,直视着他,有种说不出的居高临下。
他拿着盖的手还悬在半空,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忙笑道“这不是替您瞧瞧今天吃什么菜嘛。”
身前人没说话。
小厮也不知他信了没,斜眼偷瞧他神色,下一秒,满眼都是后知后觉的震惊。
谢珉他
这可半点不像个将死的病人。
小厮压下心头震悸,自圆自话地飞速放下吃食离开。
谢珉冷眼看他消失在楼梯口,回忆了下他方才听到的,自言自语“甄太监”
回来得正是时候。
他一点点笑了起来。
晚间,一辆八抬大轿停在了门口,瘦瘦高高像个猴儿的中年掌柜弓着身子,握住从轿子里伸出的胖手,心道这手越发像酱猪肘了。
从轿子里出来的是个锦衣华服、五短身材的胖太监,肥肉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堆积,层层叠叠,随着他极阔气的步伐前后晃荡,他左边下巴上有颗黑黢黢的大痣,痣上还有几根稀疏又长的黑毛。
掌柜点头哈腰,迎甄太监进去,青楼里伺候的都恭敬地站在边上。
甄太监边走边问“那个谢珉怎么样了”
“病得重。”
甄太监两撇小眉毛皱起来“还能行么”
掌柜摇摇头“听伺候他的小厮说,恐怕是不太行了,要不您行行好给个恩典,让他出去养病”
甄太监眯起了眼。他眼本就小,这一眯,完完全全不见了。
“不都说不能行了吗,还养病,要多少银子呐,要是养不好,我这银子不是打水漂了吗”
掌柜生得一副精明相,嘴上奉承着“是是是,您说的对,那您这趟是”
甄太监道“我去瞧瞧他,若是不大行了,就让他接客,毕竟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总不能一点儿都捞不回来,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唉,可惜了,本来是棵摇钱树,长得那水灵样儿,天生就是让男人走旱路的。”
他这话说得粗俗,掌柜暗中汗颜一把,抬头谄媚道“明白嘞,一定按您的吩咐办得妥妥当当的。”
甄太监觑他一眼“他要是不肯,不用我教了吧”
掌柜点头,笑道“晓得的到了,给您开门”
他先一脚推开了门。
甄太监踏进去,有些肉痛道“听你说,他头发都掉好多了,脸也憔悴得吓”
他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床榻上的人正安睡着,裹成很小的一团,像是极没安全感。
他小半张脸露在浮艳的锦被外,明明脸有病容,肌肤却光滑如白瓷,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