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杯水,仰头喝完,随手把杯子放在流里台上。
就在这时,接到了李琢言的电话。
和以往总是雀跃着的形象不同,这天他见到的李琢言,垂头丧气,没有一点精神。
商场门口,她就这么坐在长椅上,目光放空。
傅成蹊走近了,放缓脚步,“李琢言。”
她一下抬起头来,眼里有了光,“你真的来了啊!”
傅成蹊倾身将伞往前递了一点,“嗯。”
电话里,她的声音带了鼻音,闷得不行。见面才知道,应该是哭了,这会儿眼圈都是红的。
他对于此类事件没有经验,也没有贸然开口,只低声询问,“要走吗?”
“当然啦。”一瞬的功夫,刚才那只“小落汤鸡”好像已经消失不见,李琢言欢快地站起来,走到他伞下,“傅成蹊,你是开心果成精吗?见到你我一下就开心了。”
傅成蹊不适应地麻了两秒,余光扫过商场一面广告牌,上边印了满面的土味情话,其中就有她说的这句。
“李琢言,”他看了她一眼,稍顿,“你可以再土一点。”
她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一脸无可奈何,心头就会蹿起一股小小的得意。
从这里到公寓距离不远,两人共撑一把伞,肩膀偶尔轻轻碰在一处。
雨势忽然收敛了几分,绵绵延延,地上积了一滩滩水,倒映街边的霓虹灯,时不时被落雨打碎,像搅乱另一重小世界。
“你怎么跑出来了?”她听到少年沉静的嗓音,在混沌雨夜里,格外清越。
“医生看管不严,趁机就跑咯。”李琢言张口道。
傅成蹊:“……”
“哎,不开玩笑了。”李琢言轻叹了口气,“是跟我妈吵架了。我跟我妈”她声音变得无所谓,“你知道的,就那原因呗。”
之所以说他知道。
是因为高一那年,她擅自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八中,桓红雪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好巧不巧,让傅成蹊看到了。
学霸的记性应该都很棒吧?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记忆。
今晚也是差不多的理由。桓红雪给她安排了明天的数学试课,一来二去,两人就起了冲突。
李琢言有时候很不明白。
明明她跳舞也跳得很好。怎么在桓红雪眼里,就是低人一等。
傅成蹊“嗯”了声,“不要介意。”
“知道啦。”李琢言笑答。
他没有再说话,只将伞往她头顶倾斜了些。
透明的直杆伞横陈过头顶,雨珠打在伞面上,和流光混成一片。李琢言仰头看着,忽然深吸一口气,“好美啊。”
他随着她这句话,略微抬头。
透明的伞面紧绷,雨珠从上面颗颗滚落,留下一道道浅而蜿蜒的水痕。映着她的侧脸,姣好无瑕,美得像摄影杂志插页。
傅成蹊想起放学时,两人共打一把伞。
雨水瓢泼浇下,她没走两步,就往他那边靠,再走两步,靠得更近,像个女流氓。
还振振有词,毫不心虚,“雨好大,伞这么小,不和你挨近一点,我淋湿怎么办呀。”
……
这次出门他特意拿了把大伞。
顿了顿,傅成蹊还是说,“李琢言,你不用挨我这么近。”
“啊?你说什么?”她似乎没听清。
“伞很大。”
“嗯,确实啊,”她用力点头,望着夜空道,“雨好大!”
“……”他决定不浪费力气了。
到家里,傅成蹊给她拿了条干净浴巾。
李琢言草草擦了两下,环顾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家,新鲜又莫名熟悉。哪怕之前没想象过,此刻也无端有种感觉,就该是这样的。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陈设简单而整齐,黑白灰的基调杂糅工业风,不乏造型奇特的艺术品点缀。客厅横面有个大露台,透过玻璃窗,是平城灯火通明的夜色。
“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傅成蹊给她热了杯牛奶。大概是气氛太静,他又开了电视,把遥控器放在她面前。
电视打开,自动跳到上次观看结束的地方,是个海洋纪录片。
李琢言捧着牛奶杯,认真地问,“不能住这里吗?”
傅成蹊望着屏幕的视线一顿,朝她看来。
“好好好,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也怕住在这里,我会忍不住玷污你啊。”李琢言一本正经地说着,她搅了下牛奶,把勺子咬进嘴中,“不过话是这么说,我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耶。”
傅成蹊自动忽略她的前半句,“朋友呢?”
李琢言思考,“没什么朋友。”
“亲戚?”
“都是告状精。”
“……”
傅成蹊一时没开口。
李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