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采在寒意中惊醒。
现在并不是冬天,房间里其实也没有那么冷,但他坐在被子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仿佛寒气穿透了被子和衣服,一点一滴浸透他的骨髓。
暖气停了有段时间了,原因不言而喻。隔着一道防护墙,却仿佛两个世界,华庭海里,居民习惯了让暖气从早开到晚,不会去想浪费的问题,华庭海外的集落却基本逃不过能源紧张的问题,供暖费用也要更高。
温采颤颤巍巍从被窝里爬出来,把自己能找到的衣服全部裹在身上,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冷。
窗外,三个月亮的冷光洒落进来,在他的被子上形成三道颜色不同的光晕。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另一个呼吸声。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住了,温采僵硬一刹那,手脚并用地扑向奶奶的床边,他动作太急切太慌乱,差点绊倒床边仪器,手腕不小心撞上坚硬的桌角,那一瞬间简直痛彻心扉。
但温采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他匆忙抓过仪器,一边拽着奶奶的手,一边为她做简单检查,目光扫过仪器上的数据,呼吸顿时一窒。
上次集落里的医生就说过,他对奶奶的病没办法
老年人的生理机能不比年轻人,到了年龄总会变得格外脆弱,但温采知道,在华庭海,很多老人年纪更大,也比奶奶身体更不好,但他们能够接受良好的治疗,就算重病缠身,也不至于像奶奶这样。
华庭海他要带着奶奶去华庭海才行。
时间顾不上温采多想,他匆匆向邻居的黑车司机借了车,和他合力把奶奶搬上车,自己跳进驾驶室,将目标设置成华庭海。
他正要出发,邻居马叔走过来,往他头顶扣了顶鸭舌帽,力道有些重,压得温采头下意识一低,整张脸都隐藏在了帽檐下。
温采正忙着把帽檐抬起来,忽然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随后身旁座位里有人坐下。
“你年龄不够。”马叔言简意赅,扫了眼男孩的脸,目光不掩担忧,“还有,你不一定能进华庭海,之前”
在他的目光中,男孩嘴唇抿成一条固执的直线。
“我有准备,原本我就打算区华庭海,这次一定能进去。”
他把帽檐压下去一点,低声说“我要陪着奶奶。”
听他这么说,马叔只是叹了口气,发动车辆。
“呼”
微凉的星月夜中,车辆缓缓离地,驶向集落的出口。
黑车载着三个人风驰电掣,转眼间到了华庭海防护墙的出入口。
这一道检查还不算严,并不需要进行人脸识别,但想到以往的经历,温采忍不住屏住呼吸,越发把头低了下去。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愈演愈烈,视野被帽檐切走一半,只能看见自己的双腿,细瘦的腿正在微微颤抖。
时间在他的感觉里似乎无限拉长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采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嘀”声,接着车辆缓缓向前,行使出一段路后,开始慢慢加速。
温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剩下入城检查,温采为了过这一关准备了半年,只是还没有实际尝试过,虽然之前他和马叔信誓旦旦,但他对于通过也没有太多的信心。
热汗濡湿了掌心,温采攥紧了拳,屏住呼吸,数着秒数
他们通过了入城检查,当车辆行驶在华庭海的道路上时,温采仍然有些恍惚。
大概今天真的是他的幸运日,他居然真的顺利进入了这座城市,而没有像以往一样被拦下,一群高大的男人抓住他的后颈,把想要闯过去的他按倒在地,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宣读对他的判决
“你不被允许进入华庭海。”
奶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喉咙里堵着浓稠的黏液,她无力地咳嗽了两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温采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赶紧站起身向后探去,想要看看奶奶的情况。
车辆忽然一个急刹。
温采身形一晃,眼看奶奶要摔下座椅,连忙伸手去接住她,刚刚撞到桌角的手腕受力,霎时钻心地痛起来,这股痛感来得太猝不及防,温采险些没办法扶住奶奶。
他忍着痛扶住奶奶,抬头正想问问马叔发生了什么,刺眼的红光从窗外的浓雾中掠过,几道身穿制服的身影从雾中走出,落入温采的眼中。
熟悉的制服仿佛一针强力的冰霜,注入了温采的血管里,他一瞬间手脚冰凉,耳边隆隆作响,几乎听不清车外的声音。
“检查。”车外的人说,“你车上的人是谁”
殷凝昼走出博物馆时已经是深夜。
灰蒙蒙的浓雾在城市中弥漫,即使能见度依旧不超过三米,依旧能让人感觉到这座城市已经安静下来。
路上还有打着车灯的车辆来来往往,这座城市的快节奏似乎从未改变,即使在夜晚也不会真正静止下来,但路上已经不存在多少行人,连不远处的海市也没有了之前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