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才继续道“长孙翌,你又何必做出这番深情样子,你的性子不是这般,你大可以现出你的真面目,不要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当本宫还真像从前那般,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吗你到底还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何必再拐弯抹角”
她断断续续的说完,耗费了全身力气,而后忍不住轻笑,归咎是他不爱,否则自己堂堂公主何必落得这般田地。他如何敢这般对自己,还不是仗着自己喜欢他。
听到此处,长孙翌倏地上前,眼眶充血目光森然慢慢看着她,浑身发颤,声调磅礴“姜妧这么多年来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就仅仅只是狼心狗肺吗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
他双手握拳狠狠砸向身侧的墙壁,鲜血迸发。
姜妧突然感觉十分疲倦,她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滑落,随即睁开眼嘶吼道“你让我如何信你,你又让阿叙如何信你你说啊”
她是真的累了,追了他十年,颠沛流离,他却从来没属于过她一天,父皇和皇兄都拦着她,她却似飞蛾扑火般。执念太深。
她在这个人身上耗费了数年光阴,为他生儿育女,最后连孩儿也保不住,年轮岁月,她后悔了,什么情意,什么阿郎,她都不想要了。
遇人之艰难矣,遇人之不淑矣
长孙翌语气一滞,哀伤如重重迷雾,他似乎是无可言语。
他伸手紧紧拥住姜妧,俯身亲吻她的额间,声音沙哑,饱含无限痛苦,“妧妧,你听我解释”
还未说完,就见怀中的人痛苦的猛咳,一声接着一声,随后竟呕出了一口鲜血。
血红色触目惊心。
长孙翌赤红的眼眶中噙着泪,颤抖着泣不成声,厉声吼叫,“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
姜妧定定的看着长孙翌,目光清冷,闭目不语,咳了几声后沉睡了过去。
待姜妧再次费力睁开双眼时,已经是三天后,她浑身已提不起劲,整个人昏昏沉沉,床前站了不少人,都是她的至亲挚友。
人声嘈杂,她勉强抬起手。
“长公主长公主醒了太医”是红玉欣喜的声音。
“朝阳”当今圣上紧紧攥着姜妧的手,止不住眼角热泪。
姜妧望着眼眶绯红的皇兄们,酸楚至极,翕了翕唇,喘着低语“皇兄们是我错了我后悔了真的悔了”
父皇赐她封号朝阳,就是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却终究没顺意安康,是她问心有愧。
皇兄们当年不赞成她嫁长孙翌,她不从,于是她就这样慢慢的老死在这深宅旧院中,油尽灯枯。再也经不起一点点风吹雨打。
“妧妧,你别瞎说,你会好的会好的”长孙翌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汁,身上带着隆冬腊月的碎雪,寒气逼人。
“这是我向神医求的药,你快喝,喝了就没事了。”
他眼里尽是红血丝,衣衫几日没有换过,整个人就像从冰堆里捞出来一样,地毯上氤氲着几处深色水渍,冰寒彻骨。
可是姜妧的神色坚定平和,她眼神清明,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凛冽刺骨,“不必了,谁知道着这药里边是个什么芯子到底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只有你长孙翌心里清楚,本宫此生绝不可能原谅你,你若还有良心,就该日日夜夜为你那还未出世的孩儿诵经祷告。”
“妧妧为什么为什么你仍不愿信我那是我们的骨肉啊我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他”
姜妧的每句话都让长孙翌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宁愿死也不愿喝那碗药,他紧握双拳,衣襟下的手臂绷出青筋,双目赤红,心中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身体抖得厉害。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如何舍得去伤害她,伤害她给自己孕育的骨肉呢那是钻入骨髓揪紧心间的疼。
“姜妧妧妧”长孙翌靠着墙失了神的低笑。
姜妧恍若未闻,她的笑意柔和,握紧了皇兄的手,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她的孩儿阿叙,她不再那么冷,一大片桃花灼热了心房。
朝阳长公主在一阵痛楚中停止了呼吸。
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停留在她初见长孙翌的那一日,她是逃出宫贪玩的小姑娘,他是侠肝义胆的英雄郎君。他把她从劫匪的手中救了下来,她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朝阳”
“阿妧”
“长公主”
“妧妧”
转瞬间,屋内被悲痛气息笼罩,接连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唤声,嚎啕一片。
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
元德二十一年,十二月八日。
朝阳长公主薨亡,时年二十一,驸马长孙翌殉葬,二十五。
圣上悲声甚恸,声泪俱咽,追封朝阳长公主为镇国长公主,赠谥号文孝,令长公主驸马合葬皇陵,群臣举哀,命礼部护其丧事行丧祭礼,以亲王之规格操办,举国上下着素服,戴素冠,穿麻鞋,全城一月内严禁祭祀、嫁娶、屠宰,圣上与晋王、楚王亲自扶柩为其妹送葬,恸哭不已,废朝长达十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