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无趣, 展鸰和席桐跟衙门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
风雨交加,阴沉的很, 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和好似在虚空中浮动的灯笼,那烛火摇摇摆摆的, 叫人心中无端烦躁起来。
说起来,展鸰还未曾在福园州闲逛过,倒是席桐曾盘桓数日, 了解颇多,一路走便一路指着四下轻声介绍。
福园州与黄泉州比邻而居, 气候相近、格局相当,只是产业构成明显不同。后者明显多柴米油盐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产业, 多有山货和药材,而这福园州却有许多打铁铺并各色卖金银器皿的店家,想来是因本地多矿,得天独厚。
见街边一家糕饼铺子人来人往, 虽天气不佳却挡不住生意红火, 想来滋味儿不差。两人凑近了瞧,见里头柜台里满满当当的摆着好些桃酥、椒盐饼, 浓香扑鼻,就顺手买了几封,又嘱咐店家用红绳扎起来。
见他们面生,店家还热情的掰开一块刚出炉的给他们尝, “老爷, 夫人, 咱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买卖,几代人都做这几样,端的货真价实,半点不糊弄人,您多尝些,买了保准不吃亏。”
席桐接了,往展鸰唇边送去,展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只觉蛋香浓郁,入口即化,难得一点儿渣滓都没有,当真好吃极了。
席桐把她剩下的吃了,也跟着点头,“等会儿回来也带些给衙门里的人,家去的时候也给郭先生他们带些。”
两个老头儿这几天吃的有些狠,又爱辣的发汗,结果有些上火,早起还嚷嚷牙疼,正好吃这个。或是直接吃,或是泡了奶膏子吃都好。
掌柜的一听他说衙门,态度越发恭顺,又要请他们再尝。
展鸰和席桐急着去看人,并未多留,付了钱就走了,剩下掌柜的在那里暗自嘀咕瞧这两位的气派,必然不是等闲,可也没听说衙门里头来新人啊难道是知州大人的亲戚呦,那可真是贵人了。
两个人腿脚都快,席桐又认路,一路沿着地址就找过去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又黑了两分,抬头望去,只见路边好大一座门脸,两扇黑漆大门左右各列着一只石狮子,正中央门楣之上挂着一个铁画银钩的“杨”字。
早年看电视的时候,动辄满屏晃荡的就是什么府,其实这个“府”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它跟封建等级制度密切相关,非大官、贵族不可用。
若是在某地有身份地位的乡绅或是其他非同一般的人物,倒也能用一个“宅”字。这杨家在本地也算富户了,可到底是寻常商籍,终究没胆子多加一个字,可见其严苛。
展鸰本能的往四周看了看,就见街上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无,那黑压压的门墙合着哗啦啦的雨声,说不出的阴森鬼魅。
席桐又核对了地址,这才上前敲门递帖子,不多时,杨老汉的小儿子杨武就亲自迎了出来,“不知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实在对不住”
他约莫三十来岁,穿一身宝蓝色府绸长袍,长得跟杨老汉有四五分相识,浓眉大眼,瞧着倒也颇憨厚。
展鸰和席桐忙道“头几个月不在家,前几日刚回来,今儿机缘巧合来了福园州朋友那里做客,无意中听说此事,冒昧前来,倒是扰了你们清净。”
杨武连道不敢,又亲自将他们请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生老病死,本非人力能及,父亲如今也看开了今儿本有些难受,谁知才刚听管家来报,瞧着人倒是精神了。两位不知,父亲这些日子还时常念叨你们哩,只是遗憾不能再学画了。”
杨家真不愧是几代人攒下来的财富,一栋宅子外头瞧着倒是规规矩矩的,实则内有乾坤,假山长廊一样不缺,处处雕梁画栋,精致非凡,瞧着倒比褚家的院子还讲究几倍。
说起杨老汉的好学,杨武也有些无奈,“爹爹早年便是这个性子,他又是跟着祖父走南闯北贩药闯荡惯了的,胆子也大,杀猪宰羊打铁酿酒,见了什么都爱去掺和两脚,有坚持下来的,也有坚持不下来的,好几回将自己弄的狼狈。之前我们还劝来着,可后来见劝不住,也就由他去了。”
展鸰和席桐就笑,“难得老人家会自得其乐。”
人上了年纪之后难免体力消减、精神空虚,若能像这样自己寻个乐呵,非但自己的日子有滋有味,连带着子女也轻快呢。
杨武也跟着笑了一回。
说话间,众人便到了一个院子里,抬头就见里头栽种着好几株粗壮的合欢花树,一蓬蓬一簇簇开的如火如荼,饶是有大雨一刻不停的冲刷,空气中也浮动着浓郁的花香。这些合欢花开的极其茂盛,遮天蔽日,风吹之下便顶住雨水压力飘飘荡荡,在这阴天里,叫人心中无端发毛。
长廊下还摆着一溜儿彩绘瓷缸,里头开着好些睡莲,红的、白的,热烈无比。
然而一进屋,两人就差点被里头浓烈的药味儿熏出来,眼睛里也觉得火辣辣的。
屋里的女眷已提前退出去,只剩下杨老汉的长子杨文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厮,此刻都规规矩矩站在角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