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可能要摸骨头, 展鸰和席桐走的时候还在包里揣了几瓶医用酒精。
出门的时候碰见郭先生, 两人简单跟他交代了下,只说若是晚上回不来也不必等了。
雨下的越发大了, 那雨水都汇成河从斗笠前头淌下来,四人骑在马上, 几乎只能看见眼前一片雨幕, 根本分辨不清道路, 差不多就全靠张远和赵戈骑来的两匹马识途。
刺客和冰淇淋却跑得欢,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泥坑,脏水飞起来老高也不在意。若不是主人时刻压住速度, 只怕早就将张远和赵戈胯下马儿甩开了。
四人埋头赶路,约莫到了三分之二处,迎面又来了一骑, 两拨人堪堪擦肩而过的瞬间, 来人忽然勒住缰绳, 大喊道“张总捕头,我是小刀”
张远和赵戈一听,知道是自己人, 也忙喝住马儿, “什么事”
小刀浑身都湿透了, 雨水不住得顺着下巴流,他抹了一把脸, 先瞧了展鸰和席桐一眼, 似有些迟疑。
这无疑是个十分谨慎的年轻人, 他嘴唇很薄,上下略带一点胡茬,瘦削的脸上两点黑亮的眸子,仿佛在这混沌的雨天里都能放出光来。
“无妨,”张远催促道,“你急急赶来,可是有什么变故”
听他这么说,小刀也不再遮掩,当即面色凝重道“头儿,才刚兄弟们在城东十里巷裁缝铺后头发现了新尸首,是个孩子,约莫八九岁,如今已悄悄带回衙门了。”
孩子众人心下都是一沉,赵戈捏起拳头冲空中狠狠挥了一下,“那杂碎”
张远咬了咬牙,一抖缰绳,“走”
众人都憋着一股气,当即往福园州飞驰而去。
稍后小刀提前朝城门守卫出示了腰牌,一行五人压根儿没下马,径直从侧门进城,然后一路奔往府衙,直取后头的停尸房。仵作正在验尸,见张远过来,便将得出的结论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死后被人吊起来的。身上共有大小伤口七十三处,有十多处是以利刃化开之后又用热物烫住,然后重新撕开的血差不多流干了,脖子上还有掐过的掌痕。”
他说一句,众人的表情就凝重一分,整个停尸房的空气都好似凝为实质,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外头忽然猛地亮了一下,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余音未消,更大的雨便以瓢泼之势落了下来,直打的外头的松树东倒西歪。
张远牙关紧咬的冲了出去,狠狠一拳捣在墙上,血瞬间就下来了。赵戈跟在后头,张了张嘴,“头儿。”
张远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要快再快一些”
若是他们能够及时将那人抓捕归案,这孩子或许
展鸰和席桐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穿越以来,他们不止一次参与过案子,可只有这次是直接参与的,这种身临其境的痛苦和压抑,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这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你的一个判断,很可能决定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席桐忽然转身问仵作,“若将此人捉捕归案,依律如何”
仵作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下才道“该当凌迟处死。”
席桐点点头,脸色冷得吓人,又问道“之前挖出的骸骨在哪里”
仵作这才想起来什么,满面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寒意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两位乃是大人特派我等前去请来的高人,尔等日后该一力配合,不得有误,也不得走漏风声。”之前席桐虽来过府衙,可并没跟这些人接触过,故而众人都不识得。
仵作和在场其他几个衙役忙躬身领命,麻利的带着展鸰和席桐去了隔壁,里头赫然摆着两具年代久远的骸骨。
展鸰和席桐叫人多点了几盏灯,手里又举着蜡烛,围着转了好几圈,将各处细节都一点不漏的看过了。
因骸骨年代久远,两人看的分外用心,好几次几乎都趴了上去,看的众人直皱眉,喉咙里也有些痒痒的。
张远递过去两张画像,“这是之前复原的,你们瞧瞧,可是有什么要更改的。”
旁边有个做文士打扮的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张远一眼瞪过来,只得讪讪闭了嘴。
这种时候实在没必要推来推去,展鸰和席桐也不客气,径直接了画,又对着骨头细细比照一回,时不时小声交流几句,用手指在画纸上勾勒几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过了约莫一刻钟,两人才打开随身携带的油布包,从里头拿出惯用的炭笔和白页本子来,头对头的在旁边的小桌上埋头画起来。
张远等人不敢打扰,到底是赵戈机灵些,垫着脚尖又从外面拿了几支蜡烛进来,直将室内弄的恍如白昼,展鸰头也不抬的说了声谢谢。
室内一时安静至极,好似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只剩下外头的哗哗雨声和他们两个炭笔划过纸面的细微摩擦声。
因关乎人命,展鸰和席桐都格外认真,这一画就是大半个时辰,两人这才略略放慢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