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知府正四品。
可这裴敬迁却没什么印象,不过说完全没有也不大对,皇帝念了一遍,是有那么一点点时曾相识。
他看张太监,张太监干的是御前大总管的活,京外有名号人物和外放中上品官员的姓名职位正是他要做的功课。
张太监也卡了壳,好一会,他终于想起来了,“啊”一声,脱口而出“是五年前卒于任上的松江知府”
他偷偷瞄萧迟,表情很惊愕和一言难尽“当时,当时陛下说裴大人勤勉克俭,还给追赠了从三品的大中大夫,赐金厚葬。”
“”
皇帝想起来了,他也顿住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蹙眉,这这裴敬迁的遗女不是该扶灵返乡吗怎么会在京城,又怎么
“二年后她又母丧,亲族无靠,她赴京城投亲,现今身在陈国公府,是薛家的表姑娘。”
好吧,很言简意赅又足够清晰明了,但皇帝眉心皱得更紧了“这裴氏女怎堪为皇子正妃”
这裴敬迁的女儿区区一个孤女,也不知是怎么和他儿子认识的,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喜。
“你若看着喜欢,抬进府就是了,正妃当择贤德之女。”
抬进府
那就是妾。
萧迟眉心当即皱起,他直觉裴月明肯定厌恶,而他嘴里虽整天嫌弃她出身不好,却从没想过侮辱她。
所谓姬妾之流,实则就是个玩意儿,居高临下以轻蔑态度待之则可。
他从来没想过。
萧迟一听就不乐。
“我和她相识并没有父皇以为的不堪”
萧迟顿了顿“我在京郊遇险,幸得她冒险施与援手,一开始她并不知我是皇子”
至于怎么一个意外法,不管皇帝怎么大惊追问他都闭嘴不肯详谈。
这说法吧,皇帝倒没怀疑,萧迟时常微服甩脱侍卫跑马他知道,最重要萧迟性烈骄傲,他是不会肯撒这类谎的。
“反正我也不想聘旁人”
萧迟厌恶瞥一眼桌面榻上的横七竖八的仕女画,这样也好,把小丫头捞出来了,他也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萧迟也知道自己年龄到了不大婚肯定不行的,正好,他也松一口气。
但这事要成肯定难,偏见没了但裴月明家世还是硬伤。她父亲要是活着倒问题不大,可惜现在她父母双亡。好在裴敬迁临死前还追赠了个从三品,明面上也不是不能配的,他还有坚持的余地。
萧迟已做好心理准备一咬定了,预备要持久战。
但谁知,很出乎了他的预料,最后皇帝居然一次同意了。
“你是很心悦她吧”
萧迟顿了顿,没吭声,落在皇帝眼中就默认了。
他轻轻一叹,果然,他这个儿子,若非上了心,岂会这般硬拗着要娶,还不肯委屈半点。
“她是怎么样的”
萧迟稍顿,说“她品行上佳,行事光风霁月,从不自怨自艾,平日甚爱读书,聪颖好学。”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为人温良恭顺,柔嘉慎淑。”
裴月明一点都不温良,恭顺更是没有影子的事,前儿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可萧迟知此事不易,于是捡着皇帝先前每个介绍都有的词汇往她身上套。
他微抿唇角,下意识绷直腰背握起双拳,他准备好激烈反抗并坚持,一场拉锯战的帷幕即将拉开。
“好。”
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萧迟,皇帝微微沉吟一阵,竟直接说了个好字。
这是,允了
萧迟一愕,蓦抬起头。
他对上皇帝一双温和的眸子。
皇帝微微抬头,似在回忆些什么,眉目间闪过隐约一丝类似伤痛的神色,须臾他低头,一双眼角纹路细细的眸子看着他,笑容温暖又和熙“父皇都知道,父皇希望你能幸福。”
他很认真地说,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因他这份郑重添上了一种说不出的重量。
皇帝抬手,落在萧迟的发顶,他慢慢摩挲着,厚厚笔茧的碰触到皮肤,有些疼,也有些痒。
心尖像被什么掐了一把,酸酸的,涩涩的,另一种不知名的滋味慢慢涌上心头。
“好好过,莫让父皇担心了,可晓得了”
午后的御书房东次间,天光自大敞的槛窗投进来,中年男声温熙和缓,萧迟低头许久,“嗯”了一声
从御书房出来,立在紫宸殿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天灰蒙蒙的,远远有风骤起,天边云层正急剧涌荡。
萧迟回到户部值房,坐了很久。
王鉴偷瞄了很多眼,主子从御书房出来后并未见露喜色,回来后又独坐不语这许久,他不禁有些担心“殿下殿下,可是事儿没成”
萧迟回神“嗯没事,成了。”
他动了动回头,自己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便笺,写了两行短信,“行了,给她传信罢。”
王鉴忙应了,将那些许疑惑撇下,接了信匆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