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袭曹营也并非不可行,但让本就对此计心怀怨愤的张郃领兵,荀谌自觉可以预见到结局了。
“沮公与”他恍然回想起刚才在帐中竟没见到沮授,“沮监军,沮都督在何处”
“沮都督,此刻应当在帐中安睡。”跟在他身侧的军吏答道。
“先生有所不知,沮都督直言劝谏,冒犯明公,明公不悦,此后军议就”
见荀谌似有所悟地点头,军吏会意道,“仆引先生前去探视”
荀家人生得好容貌,荀友若微笑时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多谢。”
“敌将欲降”正在督战的曹洪满头雾水。
古往今来,哪有这种重兵夜袭,打到一半反而要投降的
简直闻所未闻。
“且慢。”在原地绕了两圈,曹洪愈发肯定这一定是袁军的奸计。
他回想起前几年征吕布的时候,那陈公台与吕奉先小儿还不是指使手下人诈降,那一次遭遇何其惨痛,他和兄长差点有去无回。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不能信。
“张郃劝谏而袁绍不听,怒来投我,将军何疑”荀攸不知从何处疾步走来,开口便劝。
“军师怎知我”他还没把“不信”说出口,曹洪纳闷,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如今心思都写在脸上
“先不论其他,张郃何以取信军师”
正说着,郭嘉拉着贾诩匆匆走过来,“听闻袁将张郃、高览欲来投我。”
“然。祭酒也知此消息。”曹洪连忙凑过来问,“祭酒以为有诈否”
毕竟平时郭祭酒说话远比荀军师通俗易懂,可谓令全军将校感动的优良品德。
“无诈。”郭奉孝回答得简略,侧身看着贾诩,“贾公似有话说。”
贾文和觑这小子一眼,无意同他计较。
对面的曹子廉端正态度,拱手求教,“请贾先生教我。”
“将军多礼。”
贾文和回礼道“将军无需疑虑,当此鏖战对峙之时,成败仅在转瞬之间。张郃若诈降,乱其军心,反而得不偿失。”
简而言之,袁营没人出这么蠢的计谋。
三位谋主意见出奇地统一,曹洪闻言稍一琢磨也明白了自己刚才的担心多少有些多余。
“幸有诸君,洪几误大计矣。”
“传我军令,高挂止战符,曹洪亲迎张、高二义士入营。”
曹子廉亲自去营门迎接张郃等人,郭嘉与荀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向营中用作瞭望的高垒。
“袁军精锐尽在营外,曹公处可以无忧。”郭奉孝解下荀公达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抬袖擦干唇边水迹,笑了笑,“听说友若应袁绍召命,随军参谋。”
“战胜之时”他提着水囊还给荀攸,“君自有计较。”
荀攸接回水囊,“多谢。”
主人犹在睡梦之中,沮授的营帐就闯入了不速之客。
沮授被动静惊醒,睁眼时又惊了一惊,有人反客为主在他帐中凭几而坐,看他醒了,视线从手中卷轴上离开,仍是一副“啊,你终于醒了”的波澜不惊。
“荀友若”沮授掀被而起,眯眼认出了来人。
“何时来的此地”他说罢想起自己与荀友若关系不算很亲近,不禁狐疑起此人的来意。
“莫非奉明公之令”
“天尚寒,君先添衣物再谈不迟。”荀谌拨弄着膝旁的陶炉中的炭火,碳中的铜壶壶口冒着热气。
沮授哑然,这还烧上水了。
他边穿戴边道,“招待不周。”
荀友若摇摇头,他环视帐中,除了面前的几案,几乎与普通士卒无异。沮公与好歹是河北名士,当日监军河北,何等风光,而今帐中竟连服侍起居的侍从也无。
自古君王多薄幸。
荀友若那颗冷得差不多的仕途心冷得更彻底了。
“恕我着实不知,友若为何而来”这位执拗仅次于田丰的老先生习惯了直来直去,坐在榻上问道。
“来与君作赌。”荀友若低着头,手里竹签戳着黑色碳块,戳出其内火红的底色。
“作赌”沮授不解其意,追问,“赌甚”
“谌赌天光之时”荀谌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军败绩。”
中军帅帐,内帐的灯刚熄下去,入帐通禀的亲兵出来时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无奈道,“沮都督请回,夜深明公不允入见,不妨明日再来。”
沮授拄杖在萧瑟秋风里走回来,一进帐中,四下无人,唯独他床上鼓起一鼓包有人毫不讲究钻进了他的被窝睡得正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坐床沿上,差点要举起木杖替荀仲慈揍这混账玩意儿一顿。
“君一意孤行,袁公愿相见否”好在荀友若的脸皮厚度还在寻常范围内,此人自觉下了床,回到他原本坐的几案后头坐着。
陶炉中的碳火已经被沸腾的壶水浇的半熄,荀友若徒手捏起壶耳,烫手般快速地把铜壶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