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梁尚轻咳着行来时,正见姜琨亲卫在忙忙碌碌拆卸刚搭好的中军大帐, 他愣了愣。
“公纪来了”
姜琨正站在营帐前嘱咐他的亲卫营长齐康,边说往前头的缓坡位置点了点, 见梁尚来, 对齐康挥了挥手,齐康告退,他大步行来, 关切问“你病可好些了”
梁尚有些年纪了,本身又是文士, 乍暖还寒又接连奔波, 便病了, 养了几天才好些, 不过脸色还不大好看。
姜琨细细打量,不大放心, 又吩咐把军医叫来,他要亲自询问病情。
“谢君侯记挂。”
梁尚拱手“我已无大碍了,君侯放心。”
劝阻两句说无需叫军医来问,见姜琨坚持,他便不再多说, 转而看已拆卸捆扎妥当正往后面搬运的中帐,他不解“君侯这是”
“哦,是这样的。”
姜琨又点了点前方缓坡位置“那边地势高些,我便将中帐挪过去。”
姜琨巡视军中一趟, 回来发现中帐这块略低洼,再举目一看,前头是缓缓升高的坡地。他更属意那边,能俯瞰大半营地,于是就吩咐搬过去。
本来还犹豫着给不给梁尚搬,他正病着,但眼见他能下地又过来了,遂不再迟疑,吩咐亲卫一同搬去。
梁尚没意见。
两人翻身上马,不紧不慢驱马过去,到地方的时候,牛皮大帐已经重新扎好了。
姜琨梁尚撩帘入帐,坐下后,姜琨没有忙碌其他,而是先调整后军各营位置。
照理说,中帐该在中军包围的最中心点的,但现在他这么一挪,却挪到了比较边缘的位置。只眼下中军营帐都扎好了,却不好再重新拆卸调整,且位置也不够,另一边是漳水。
不过这也没关系,姜琨也不是随意点的位置的。这处后面的就是贾布吕德二员老将,一贯忠心耿耿,有他们拱护也一样。
唯一需要调整的,就是姜钦。
姜琨把姜钦的位置往左后方边缘再挪了挪,给出的理由是调整布防,并把梁汤往前移了移,把空出的地方堵住。
完事他才将正事搁下,吩咐传晚膳。
“公纪”
吩咐完了,回头见梁尚打了个寒战,本想留他用膳的心思就打消,“你先回去添衣,等用了膳食汤药再过来不迟。”
“啊哦,谢君侯体恤。”
梁尚反应有点不对,姜琨稍稍一诧,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他病体未愈反应慢些,遂起身,亲自把人送回营帐。
梁尚营帐距离中帐也就三四十丈,非常近,在门帘前谢过君侯相送,再目送姜琨回去,视线移了移,落在远处左后方星星点点的篝火营帐上,他不自觉蹙了蹙眉。
姜琨为什么要调整姜钦位置他没避梁尚,梁尚也心知肚明。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贾布吕德这两人名的时候,他莫名一阵心跳加速。
有一种莫名凉意从尾椎而起,瞬间窜上他的脑门。
他激灵灵打了寒战。
寒战后,一种心悸的感觉,他快步入帐,蘸墨刷刷几笔画了一个粗简的大营地形及布防图。
有了图更清晰,姜琨偏离中军中心点,贾布吕德梁汤三人正呈品字形从后拱卫着中帐。
梁尚记得很清楚,开战前这三人是分布左右翼的,不知何时渐渐聚拢在了后军。
后军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姜钦。
他垂眸,方才在中帐电光火石一瞬间,他无端端想起贾布三人的一个共同特点,那都是昔年老侯爷亲自提拔上来的心腹,两代老将。
梁尚召亲卫入内,问“那边可有动静”
先前,他吩咐私下留意一下姜钦。
只姜钦十分谨慎,并非临时留意一下就能窥破什么的,所以亲卫拱手禀“禀司马,姜将军并无不妥。”
“这样吗”
没有察觉问题,可梁尚并未因此打消疑心,反之他更加忌惮。
他并不相信巧合。
这世上哪来这许多巧合尤其是这若有似无存在着蛛丝马迹的种种巧合。
他觉得不能再按捺下去了。
梁尚霍地站起,捻起那张粗简草图匆匆往中帐去了。
“我总觉得不安。”
梁尚深揖“请主公恕尚擅自揣度之罪。”
“公纪何罪之有”
姜琨一个箭步上前,将梁尚扶起,他抿唇“我还要嘉奖公纪查我所缺之功。”
他眯了眯眼,声音已经转冷。
有些东西不说犹自可,一旦注意上就疑心顿生,更何况是一直心存提防的姜琨
“这么些年过去,我险些忘了,我父亲是极重他的。”
长子嫡孙。
姜钦是嫡长房所出的嫡长子,自幼又聪明伶俐,老侯爷从小的看重可想而知
这种看重一直持续到重病中得悉丧子,才被姜琨取而代之。
犹记得当年丧报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