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持续到次日天明。
鸣金回城, 日已过午。
铠甲坐骑血迹斑斑的卫桓等人率部回到东营,先入耳的就是震天哭号。
中心营房前停了七八架担架,中间一架,赫然是眉心中箭死不瞑目的丁洪,边上分别是郭廉等人七八员文武心腹的尸首。
“府君”
身边徐乾不可置信,连爬带滚翻身下马扑了过去, “府君府君”
“可恶的胡贼可恶的胡贼啊”
丁洪眉心长箭尾羽偏密稍短, 很明显的胡人箭矢样式,徐乾这么一哭喊, 登时引得陆续返营的大小诸将怒骂胡寇一片。
符非暗啧啧两声, 他徐哥就是了不起,不过他也不敢怠慢,忙用手肘撑了撑前头卫桓,一行人也紧跟了上去,骂的骂哭的哭。
丁洪战死,并不是一件小事,很快, 连通侯并其余四郡郡守都闻讯赶了过来。
捶胸顿足,落泪, 询问, 而后再哀痛失去臂膀,切齿要三胡付出代价, 等等等等。
在事件被定性为“敌军伏击冷箭”后, 卫桓耐心就彻底告罄了。天知道他有多不耐烦守着丁洪的尸身, 正事一过,他就立即惦记起了姜萱。
她会有多担心寝食难安,他能想到,恨不能立即脱身去见她,偏这档子破事儿还有没完没了。
卫桓低头勉强忍耐,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丁洪棺椁收殓王,芮亲自送去并上了香,这事儿才算暂告一段落。
卫桓立即折返东营,以最快速度进行了清点安抚等必须工作,已经深夜了,他一口气不歇,立即回营房换衣潜出。
她必是等得急了。
卫桓脚下越发地快,利索避开几个巡逻兵队,穿街过巷毫不停顿,一跃无声越过小院院墙。
已是子夜,静悄悄的一进小院内,姜萱屋里还亮着灯火,他一踏上廊道半旧的木板“咯吱”一声,有一人已快步奔出。
“阿桓”
正是姜萱,月光微映她一身寝衣,却没睡下,披着一件青色薄斗篷还在等着,和卫桓一照面,忍不住落了泪。
实在是太担心了,她还不能告知姜钰贺拔氏薄氏详情,一个人扛着,这两日她根本没法阖眼,总是忍不住想卫桓要面对的凶险。
终于见人平安回来了,姜萱大喜笑着,只激动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往下淌。
“哭什么”
“你看看我,连伤都没受,一切如事前意料一般无二,并无多少惊险。”
卫桓慌了,急声说着,又忙伸手去给她擦拭泪水,“莫哭了。”
他可不是让她哭的。
他的努力,是想让她更觉安稳。
卫桓用大拇指给她抹去脸上泪,他的手白皙修长,有力却形美,掌心却是甚粗糙的,常年摩擦刀柄和搭箭的位置起了茧子,又厚又硬又没顾上控制力道,一擦姜萱的脸颊,白皙细嫩的脸皮子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急,忙收手换了袖口去擦。
这手忙脚乱的,姜萱都被他逗笑了。
这么一乐,激动的情绪倒是缓和不少,她揪开他的手,“行了我来。”
她自己抬手,抹抹就干净了。
卫桓甚觉自己笨拙,正懊恼间,姜萱已围着他转了一圈,春末衣衫甚单薄,仔细一看再微触几下,就知他躯干部位没缠绷带。
她十分满意“好了咱们进屋再说话。”
姜萱心头大石放下,才觉站门口不是事儿,轻快扯着他的袖子往屋里去。
卫桓却一下子像点了穴般,被她轻轻触了这么几下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被她拉着,才定了定神往里去。
心跳得有些快。
怎知姜萱直接拽着他往里屋去了。
这院子小,屋子更小,之前和卫桓碰头后,姜萱就让众人把东西收拾好,随时准备撤离。
外间就这么丁点大,塞了东西有些落不了脚,卫桓也不是外人,姜萱便直接拉他进自己寝居的里间。
里间也十分之小,迎面就是一张不大的架子床,其上衾枕微见乱,床沿褥子有些皱了,显然刚才姜萱正是倚在此处等着的。
这是姜萱闺房内室,女子最私密的空间。
卫桓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明明旧时不是没坐过,可察觉情感有变后,这还是头一回。
没有椅凳,他顿了顿,慢慢挨着床沿坐下,后脊绷得紧紧的,有淡淡暗香浮动,这是姜萱的体息,若有似无,撩拨他的心弦。
卫桓喉结滚动了一下。
“战况怎么样了舅舅符非他们如何丁洪呢”
架子床是圆洞门式的,口子不大,姜萱挨着他身侧坐下来,一下子,那种清淡如兰的体香更加明显了,卫桓心跳加快大腿绷紧。
忽想起先前徐乾那家伙说的,兄弟你主动些,得抓紧了
一时气燥心浮,有些压不住了。
他何尝不想抓紧了
可最近变故频频,她更没闲心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