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雨,殿前的大理石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清亮, 透着冰凉的感觉, 总算冲走了连日的暑热。
大臣们守在宝和殿前,按照往日的规矩,等候大太监张德寿的传召入内朝拜,可今日这张德寿出来的时间却晚了许多。
“今日已经晚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 莫非是皇上有疾”一位大臣略等的有些急躁, 向身边的人询问。
身侧的人笑他“圣上自入暑以来,便多有不适,这连续十几日的早朝都由太孙殿下主持。今日只怕是太孙殿下有什么事了。不着急,慢慢等着张公公出来传个消息便是。”
若是那秦烨真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呢自己也不用如此大费周折地去筹谋。站在不远处的谢大人黑着脸, 自秦烨入朝后,他就没好着脸色入朝过。因他是太子同门, 又是太傅之子,当初在朝中担任着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这短短一个月内, 他便从从二品贬到了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还被当朝斥责是德行不堪,罚俸两年。以他的年岁, 出身,这实在是莫大的羞辱。
可秦烨为人素来让人挑不出错来,在那群御史中素来声望极好。秦烨一吩咐下去, 那群御史玩命地抓住谢大人的尾巴不放, 就连多年前他逼妹为妾的旧账都被翻出, 一个月内,谢大人被弹劾了六次,堪称当朝之最。
更为三皇孙的许诺,他还要去向自己那一心向着外人的不肖妹妹讨好,内外皆受窝囊气,一想到这,他面上更是一黑,阴沉沉地让人不想靠近。
半刻不到的时间,张德寿的身影终于从殿内走出,神情严肃不同往日。
“张公公,今日你怎么晚了这么久莫非是太孙殿下身体不适”谢大人佯作关心地问道。
张德寿轻轻瞥了他一眼,不曾搭理,只对诸大臣道“今日圣上有要事要宣布,还请大人们速速入内吧。”
大人们面面相觑,这几年来皆是风平浪静,既无战事,又无天灾,除了那李家长子一案外,再没了其他值得惊动圣上的大事,只得压下心下的疑惑,恭恭敬敬地入内早朝。
宝和殿内,皇帝昨日已被气伤了身子,由秦烨扶着出面。自臣子们一踏入殿,皇帝便敏锐地发现,这朝堂上太子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也被贬被调,直接架空了权力。
动作倒是迅速。皇帝眯了眯眼睛,心头自豪,这个嫡长的孙儿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自己当年也不差多少。
秦烨今日着一身淡青云纹直裰,抽条的身姿挺拔如竹,那张俊逸的面孔愈发出众。几乎瞧不出昔日的病弱之态。
皇帝此刻倒真感谢起薛令蓁来。若非她,秦烨怕也活不到此时。到时太子即位,李家之罪便永久被掩盖下去,奸邪在朝,国运迟早衰败。
目光沉下,皇帝脸上不禁带了丝阴冷。大臣在殿下噤若寒蝉,各自在心底暗暗揣测着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动怒。
皇帝沉声道“朕登基多年,唯有一件事,令朕后悔。当年威远侯一案,罪人李茂积欺上瞒下,玩忽职守,铸成大错,更污蔑威远侯,私自暗杀忠臣,纵子犯罪,罪大恶极,现以凌迟处死。李氏余孽”
皇帝扫了一眼下方群臣的各异神情,神情缓慢道“满门抄斩与李茂积同谋之人,念上交证据之功,流放绵肃,永不得赦免”
秦烨低头望着腰间的玉佩。既是在绵肃犯下的罪过,就要在绵肃好好偿还流放他地,岂非太过便宜了他们
皇帝撑起身子,扯出一抹笑意“尔等,若有再犯,罪行加倍论处。”
大臣们心中一慌,纷纷跪地伏首“臣等不敢”
他们虽不知昨日宫中究竟发生何事,但从这李家如此罪行、皇上如此重怒的情景来看,必是当年宋家一案乃是李家所为,没想到这次太子却没什么举动,可真是稀奇。只可惜啊,宋家虽会平复,但这宋将军却是不可死而复生。众人不禁一叹。
而那些曾与李家交好的大人虽并未搀和进此事,可此时此刻,一个个都恨不得缩成了鹌鹑,生怕被皇帝瞧见,盛怒之下也一并收拾了。
谢大人也在其中,方才那一瞬间,他已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赶忙用袖子擦了擦汗淋淋的额头。旁人还有些不了解太子的个性,他与太子同门师兄弟,又素来亲近,却是知这太子对李庶妃的盛宠,他绝对不会不插手此事。可现今,无论是太子还是李庶妃,都没和自己传信,太子弄不好已被圏禁,至于李庶妃,可是凶多吉少了。
谢大人万分庆幸自己被贬了官,位置不显眼。他转念一想起自己与秦炽暗中商量的事情,身形一僵。还好羽衣阁之事尚未办妥,趁早与秦炽脱离了关系才是。只是想起谢家这么多年在太子和秦炽身上的投入就此打了水漂,不禁肉疼。
皇帝喘了几口气,撑起身子走了出去,又招来在旁听教的秦烨,耳语道“烨儿,你生来聪慧至极,可这为君之道,从此时起,你便要细学细看。当年宋家之事,乃是朕和太子之过,与你无关。宋定疆也只会对朕和太子生怨。而你又助宋家平反,他必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