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有孕不足两月, 虽得薛令蓁为她调养,可那回受惊, 还是有些不适, 这几日连院子都没出。那日不知是小丫头给她说了李家长子被判处斩的消息,她欣喜落泪,又惹得情绪不稳。琉璃、琥珀几个丫鬟如临大敌,天天监督她, 除了在房间里走动几圈, 便皆要卧床保胎。
因着身孕的消息未传出,薛荣这庶长子只以为嫡母受惊生病,压下暗地里的幸灾乐祸,他足足跑遍了京城里的药铺, 依着宋氏模糊透露出的病症细细打听来了几张药方,特地露出身上汗湿的衣服, 以期能打动些宋氏。如今薛林生病,若能得宋氏欢喜,将他记在名下成了嫡长子, 或者,早早向朝廷请立世子, 也好使着国公府后继有人啊。
宋氏病得如何,他也想心里有个底。
珍珠随着薛令蓁拿了账本向宋氏回话,走进院内, 太阳西斜, 日落傍晚时分, 难得有些凉爽。薛荣穿着身靛蓝的长衫,依旧出了汗,微微卷起的袖口颜色比其他布料的颜色要深上许多。
她轻笑,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少爷好。可是有什么事找太太”
薛令蓁也道了声“兄长好。”,亭亭笔直地站在一旁,眉眼舒展,年纪不大,脖间坠着块美玉,身上的裙摆被微风吹得轻轻摆动,端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薛荣瞧了,怎么也生不出喜欢来,她轻轻一笑,都让他觉得自己如何卑微,浑身起了丝冷意。
“郡主安好。”他僵着嘴笑笑,小心翼翼地掩去眼底里算计,将一叠纸交给了珍珠,“我听闻母亲身体不舒服,心里惦记,正好今日家学里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询问一些大夫,讨得几张药方,让母亲看看,可有得用的。”
珍珠轻笑“大少爷的确有孝心。奴婢会交给太太的,日色不早了,您早些回院子里用膳吧。”
薛荣不甘心地走了,宋氏这才在屋内出了声,薛令蓁一进屋,琉璃送上了一盘鲜桃果丁,因宋氏不宜用冰,这桃子是提前拿了井水冷过的,吃了沁凉,薛令蓁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宋氏卧在榻上,身上搭了件薄衣,面色红润,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早叫人准备好的。”瞥了眼珍珠手中的纸张,宋氏淡淡地道“去烧了去吧,省得看了心烦。”
薛令芳从内室走出,“这东西好吃,却也不能多吃,你尝个鲜,就别吃了,等会儿还要吃饭。”
她今日没打扮,连描眉都不曾,穿着闲适的衣服,只将头发编成了辫子盘在脑后。
薛令蓁刚抬头望了她几眼,手中的签子突然掉在了瓷盘里。
难怪她觉得那个中年男子生得熟悉,薛令芳的眉宇间足足与他像了四五分,只是薛令芳日常修眉描眉,反倒不太像,今日难得在家中没用妆,便一眼瞧了出来了。
宋氏也是瞧了薛令芳片刻,不由带着一丝哽咽道“你这孩子,倒是生得像你们俩的舅舅。”
薛令蓁摩挲着托在掌心的瓷盘,似是好奇地问道“阿姐和舅舅哪里生得最像”
薛令芳也看向宋氏,宋氏拿帕子抿了抿眼角,道“其实你们姐妹俩都有些像,芳姐儿是眉眼像些,尤其一双眉毛,而你则是眼型像些。只不过都比你舅舅长得好。说起来,你舅舅欠了这么多年你们俩的生辰礼,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上呢。这么多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我每年去点的孔明灯,求的福到底有没有用。”
薛令芳亦是眼角微红,不停地安慰宋氏。
薛令蓁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瓷盘放下,对宋氏和薛令芳笑道“我相信舅舅一定会好好的的。”甚至宋氏一族也会平反的。
宋氏和薛令芳皆是一愣,不知为何,就在心里信了这句话。或许这就是真的。
琉璃和珍珠让小丫鬟将饭菜摆在了榻上的小桌上,薛令蓁胃口不大,只舀了碗红枣粥慢慢喝着。
宋定疆不会那么莽撞独身上京,更不会巧合地来得这么是时候。这几年李家逐渐式微,甚至皇帝也不待见,而在今年年初,是秦烨正面进入朝堂,正式插手朝政的第一年。可是个难得的时候。京城之中必然有与他通信之人,而那人,也与李家和太子对立,而且是秦烨这一边的人,那只能有他了。
秦烨一定开始着手推翻李家了薛令蓁心中一喜,只因此事重大,只得在心里欢呼雀跃,借着自己祥瑞福气的名头安慰宋氏和薛令芳。
若等舅舅归来,母亲和阿姐不知要如何欢喜。
倒是那秦烨,自己与他也算是笔友了,身上还有这隐形的婚约,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此等大事,又事关宋家之案,只瞒着自己瞒得这般严实。薛令蓁虽知道秦烨可能是顾虑自己年纪小,可心头仍是有些郁闷。
不知不觉用过了饭,宋氏拿过账本翻看,原还有些担心,此时见毫无差漏,面上不由笑开来“谢先生倒真把你教得很好。吕家已派人来信,后日就来下聘,今年事多,暂无吉日,吕夫人商量的是等明年嫁娶。听她的意思,是想让你定个日子,沾沾福气。”
如今太孙一定,薛令蓁在京中的福气名声又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