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来麻烦你了要不要我出面,就算是恩师的女儿,老这样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习习说着,已经掏出手机,开始翻阅通讯录,“不能让她得寸进尺。”
然而,沈河却头也不抬地说“再等等吧。”
“怎么呢”习习看过去。
他手里的原子笔转得飞快,配上那张永远比实际年龄稚嫩好几岁的脸,外加总是轻松休闲的打扮,活脱脱像还在备战高考的十七岁高中生。
“你不知道张清月以前是什么样子。”他说着,不由得笑起来,“仗着受欢迎,谁都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形势反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意识到。真有意思啊。”
假如说刚刚还有兴趣,那现在习习就只剩下无话可说。
她冷眼旁观,意有所指地劝他放弃恶趣味“也不是没人看得出她什么德性吧说不定是心甘情愿被迷得团团转。”
沈河怎么会听不出话里有话。
他说“是吗那我只觉得可悲。”
沈稚是在隔天早晨听说这件事的。
她四点钟起来化妆,将近五点时,孙梦加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做什么。
沈稚回答“有话就说。”
孙梦加和沈稚不是朋友。
大学时一个宿舍,有的人与孙梦加为伍,有的人觉得她太势利,沈稚两边都不是。她们是室友,可是并不玩在一起,却也没有不和。
毕业时一起喝酒,大家兴致正高时,孙梦加在洗手间里趴着坐便器呕吐。出于人道主义,沈稚过去递了张手帕。
孙梦加猛地抓住她的手。
被沾满呕吐物的手牢牢握住,沈稚一怔,却丝毫没有挥开的意思。她继续温声细语“还是很不舒服吗”
身后似乎有其他人的声音“班长,你不回去吗”
“孙梦加有点难受。”接下去是她的回应。
“休息一下就好了吧”
“你先去吧,醉了还是很难受的。”
“那好。班长你快来喔。冯斌要跳肚皮舞了。”
“哈哈哈,真的”
孙梦加好像在幻梦中浮沉。
沈稚把她扶起来,坐到马桶盖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孙梦加找回一些意识。她几次差点咬到舌头“
他们都觉得我太现实,太清醒,其实他们都搞错了。我就是因为爱做梦,所以才这样。”
“嗯,”沈稚很耐心,“要不要喝点温水”
孙梦加说“其实真正清醒的是你。”
原本替她擦拭脸颊的手不知不觉停滞,沈稚的神情没有改变,她静静地等候了一阵,才说“要吃点醒酒药吗”
这件事,或许被戳穿的那个人都不记得了,可是没来由的,孙梦加却时不时会想起来。
因此,打这一通电话给沈稚时,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恶意的。
不过,沈稚接通的一瞬间,又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不会动摇的吧。
就算得知自己丈夫和曾经是大众白月光的女人来往甚密,沈稚也不会产生任何动容。
沈稚不就是这种人吗
很难想象她在婚姻关系里会有怎样的想法。
结婚这件事,这个曾经狠狠伤害过孙梦加的东西,也会一视同仁地伤害到沈稚吗
却听到沈稚说“这样啊,那他还是很周到的。”
“这样啊”三个字像鼓槌,一下接一下有序地敲打着。沈稚只说“这样啊”,对她来说只有“这样啊”的程度。
这样啊,这样啊。孙梦加就在“这样啊”的漩涡中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沈稚已经换上戏服,假发被梳成端庄的发髻,妆容也差不多收尾。
她默不作声地原地坐着。
有那么一瞬间,身上仿佛落满了尘埃。
然而转眼,再起身时,她又能言笑晏晏回复工作人员的话“马上过去。”
与沈河的聊天记录就停留在上一次。
略带火无药味地交谈过后,因为各自都要忙碌,于是不了了之。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到底懂不懂啊”。
然后他隔了起码一刻钟才回答“我知道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沈稚想,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一场,在导演的“a”后,她的表演可以说是精彩绝伦,演得美轮美奂,足够在场人士都连连赞叹的程度。
之后她的状态都很好。
丁尧彩来探班,颐指气使命令怠惰的所有人动起来,全部遣去伺候沈稚。
她试图让沈稚被宠爱得像公主,殊不知在沈稚看来,自己好像宠物
店里的贵宾犬。
“不用这么紧张啦。”她说。
“快杀青了,”丁尧彩说,“之后要去准备下一部戏,怎么能不紧张一点”
艺人是商品。
听到这种毫不留情的话,沈稚反而安下心来。